她们小区叫繁星花园,这里的楼形自带一个类似架空层的地方,用来充当电瓶车停车场。私家车停车场又在另一个地方。所以架空层杂物不多,地方很空旷。
有架空层托底,目前这里的住户受灾程度并不深。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楼下的水终于还是祸及到三楼。榆市是丘陵地形,地势低洼的社区都淹没四楼,直逼五楼了。
三楼住户们骂骂咧咧的往屋外搬东西,搬去七楼,甚至八楼的楼道里暂住。——官方已经管不过来了,市政设立的安置点人员饱和,去了也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按气象局推算,这该死的雨至少要下到六月份。最可气的是,偏偏小区物业开始限电限水。
电梯的电已经停掉了,这意味着他们要手动把家当搬上楼。
嘴上喊着累,手里的活却一步不敢歇——去晚了怕高楼层被别人先占据,到时候只能多费大把的力气把东西搬到更高的楼层。
官方那条公告一发,四楼就传来一阵阵挪动桌椅的响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喧哗,锅碗瓢盆声也响起来。
不用问,四楼的人也开始准备搬到楼道住了,只是没他们这么紧迫罢了。
单元楼与单元楼间明明离得不远,但人们的吵闹声被哗啦啦的雨帘隔开,入耳的还是哗啦啦的雨声。指尖粗的雨珠拍打在玻璃窗上,听起来真像有人在砸窗户,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窗子敲烂。
雨一直下,风一直刮,质量差一点玻璃窗已经被吹翻。有人屋里就这样漏水了,即使没被洪涝淹到家里,也只能提前把家当搬去楼层大厅或楼梯间。
懂事的,会先去邻居家敲敲门,态度诚恳地道个歉,说自己一家这段时间要住你们屋门口,多有不便,还请谅解之类的。
不懂事的,什么招呼都不打,直接乒乒乓乓地搬东西,先把大厅占了,然后让左邻右舍连出门都无从下脚。
搬累了还把怒气撒到家里的老人孩子身上,“笨手笨脚的,连点活都干不了!老子养你有什么用!!”
邻居看不下去说了几句,反而被骂多管闲事。还是附带人身攻击大礼包,以九族为圆心得那种。
受委屈的住户忍不下这口气,前去理论,继续和对方呛声,“那你们在消防通道堆杂物,这总不是闲事了吧!”
这当然令人恼火,平日里和和气气的邻居,现在为了一亩三分地和九族争得面红耳赤。一个说要报警、要找物业维权,另一个说“呵呵,你尽管报,你就看他们管不管吧!”
诸如此类的邻里矛盾每天都在增加,家庭内部的矛盾更不必说。
不是所有人家里都攒了足量的食物和干净的水。当家做主的,一碗水端不平,争端就被点燃。
一场雨,硬生生淹出一个江湖,见血不见血的,都不重要了。迟早被雨裹挟走,消失在水里。
为了吃饱肚子、治好病,人们逐渐冒着雨出去寻摸能吃能用的东西。
街道上俨然一副威尼斯水城的模样,如果没有暴烈的雨,洪水变为清澈的水蓝色,画面会更唯美。
现实是,浑浊的洪水淹没过半截电线杆,水上漂浮着花花绿绿的垃圾,有些已经被泡发,散发着一股浓厚的恶臭。
街上有好些橡皮艇,上面往往坐着三两个是神色慌乱的青壮年,手里紧紧地握着船把手,唯恐没坐稳,一波浪潮就把自己掀翻。
还有些是自制的木筏,看起来木头颜色并不统一,不知道是拆了什么东西做的。一叶扁舟,在水里十分渺小。这样的小筏子体量轻,动力完全靠人手动划桨,稍有不慎,就会摔进水里。
而且这样的筏子结构稀疏,不抗水冲,很难想象,就算找到物资,又能安全带回来多少。
普通人没有空间外挂,人却不呆。
远在商省的祁九州小心翼翼地从充气艇上站起身,用破窗锤敲破了一家宠物医院的窗。
超市和五金店这俩战略要地早就被人搬空了,她只好另辟蹊径。宠物医院再怎么也是医院,物资应有尽有。
生理盐水、葡萄糖、刀片、绷带、酒精和宠物食品,能吃、能喝、能防身、能治疗简单病症,对她在灾难中生存大有裨益。
……
祝槿放下望远镜,回客厅和小伙伴说道:“我们也出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照着那天看到的求生指南找。
江危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橡皮艇,两件救生衣、两件雨衣、渔网、一打塑料桶,和一个旅行包。
当然不是为了捞鱼吃,而是,捞鱼回来,没那么打眼儿。
她们俩年轻女孩子拿出一个橡皮艇,已经足够让人眼馋的了,要是再带着大包小包的物资回来,岂不是平白招人惦记?
现阶段她们还不想惹祸上身,所以要低调点,多卖邻居一点好处。
陆佐伊和江危两人穿好救生衣和雨衣,把系带拉紧,以免雨水渗进来。把抱着橡皮艇和塑料桶、渔网走下楼。
走到九楼就发现,楼梯间里多了一些大件的家具,楼下影影绰绰,好似不少人在交谈。
八楼楼道里果然有一户人家携带家当上上下下,应该还没把家当搬完。
而八楼的楼层大厅才是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沙发床上休息,一脸麻木地整理药箱。
她旁边一个老太太对着不愿意吃白粥的孩子又打又骂。四周摆满了他们的家具和锅碗瓢盆之类的杂物。
陆佐伊她们在楼梯间和两个男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盯着她们手里的东西上看了一瞬,目光又在江危脸上停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偏过身子给她们让道,走上楼去喊自家婆娘帮忙搬东西。
再往下一层,楼道里依然有人,同样的一家几口。不过看起来和谐很多,没有争吵,年纪最小的女孩看起来昏昏欲睡,靠在祖母怀里撒娇。
那老太太见江危看过来,对她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个招呼。
江危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楼下几层的楼道里稀稀拉拉的都住了人。
她们一路走下去,“备受瞩目”,被或觊觎、或冷漠、或平和的几道目光打在身上,滋味说不上好。
最底下,已经可以从看到水淹没到三楼,一男一女正在水边给橡皮艇充气。
双方互相点头致意,什么也没说。
陆佐伊采购回来的橡皮艇充气非常快,“噗”的一声闷响,是她把充好气的橡皮艇摔在水面上的声音。
两人开艇一骑绝尘,没急着抓鱼装样子,而是往批发市场的方向驶去。
她们开着橡皮艇,穿梭在城市的街道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江危把身体重心又放低了许多。
“原来三楼高的视野是这个样子。”
水面上反射出微弱的阳光,时不时有透明塑料袋和各种各样饮料瓶漂过来。
当她们到城西的杂货批发市场附近时,水里忽然窜出一个人影,冲着她们的方向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