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缓缓散去,红日升起,山寨里到处弥漫着烟火气息,一派喜气洋洋。
战况已经被统计了出来,此役蛮族人一伤零亡,来犯之敌则几乎被全歼。
程远志并不知道,昨夜数十里外上演过一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还以为那领头将军逃脱了,心下暗暗担忧,不日将会有大队兵马来复仇。
经过这场以少胜多的大胜,也让所有人对程远志的印象大为改观,意识到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人肯留在山寨,做五溪蛮的女婿,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于是,众人仿佛健忘了一般,绝口不再提将其“逐出山寨”的事。
众人不提,阿月的爹爹当然不会没事找事。
略显简陋的庆功大会上,老族长高坐主位,与阿月的爹爹时而对饮,时而开怀大笑。
场中,众多青年男女穿着火辣暴露的服饰,载歌载舞,气氛甚是热烈。
程远志端端正正的坐在下侧,被十几个长相清秀、身材姣好的蛮女围在中间受迫性的被糊了一身豆腐。
眼前热情火辣一幕,勾起了程远志对往昔的回忆,当即举着酒碗,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口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一地。
三十年前,幽州蛮族山寨,他的另一个蛮女夫人也是这般热情,吃饱喝足,二话不说就弯腰扛起他,进了木屋……
此情此景,与彼时何其相似。
虽说换了时间,换了人数,可还是那么令人血脉偾张,老夫聊发少年狂。
阿月见程远志如此受欢迎,也是与有荣焉,笑靥如花的在一旁殷殷侍候,端菜倒酒。
正倒着酒,忽觉自己腿上一凉,发觉酒水已满,却不见程远志举杯就饮。
侧头一看,只见他神色痴呆,两眼发直,衣衫无风自动,哈拉子顺着嘴角滴落,拉出一长条透明丝线。
阿月顿觉有趣,掩嘴咯咯娇笑起来。
酒席正浓,老族长停住酒杯,朗声笑道:“阿志,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问?”
闻言,程远志回过神,忙道:“老族长请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族长注视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问道:“我看你相貌堂堂,威仪天成,似非常人,不知此前在魏国身居何职?”
“这个嘛……”
程远志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沉声道:“我乃镇南将军,博陵崔志。”
阿月仰头看着他,讶道:“镇南将军?博陵崔志?”
没听说过啊!
老族长与阿月的爹爹对望一眼,各自摇头。
魏国的镇南将军他们倒是听说过,却是没听说过崔志这么一号人。
而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天下无名呢?
程远志道:“我入仕较晚,是以名声不显,老族长没听说过也属正常。”
老族长笑道:“呵呵,是吗,崔大人没有诓骗老夫吧?我听说汉人惯于假话骗人。”
这话里有话啊......程远志一怔:“不想老族长对汉人竟也有如此成见,我所说句句属实,决无虚言。”
老族长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捋着胡须笑了笑,转而说道:“今早族人打扫战场时,捡到了一幅画。”
程远志见他神态有异,便道:“什么画?可否一观?”
老族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很普通的一幅画。”
程远志总觉得老族长话里有话,心下暗道:“老族长莫非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不然为何说话如此奇怪!莫非那幅画上有名堂?上面不会画着我的画像吧?”
思及此处,程远志沉吟不语。
老族长也没有再问话。
庆功宴依旧热烈,直到中午方散。
阿月扶着程远志回了竹楼,侧身坐于一旁,温声道:“原来我的阿郎来头这么大,怪不得能娶那么多夫人,我又开心,又不开心。”
程远志哑然失笑:“那你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阿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秀眉都蹙结到一起去了。
程远志连忙岔开话题:“我听说你们的成人之礼又叫相亲,行礼时就选一个偏僻的河里去洗浴,如果有男子来,双方都看对眼了,就能一块儿洗鸳鸯浴,在水里把正事给办了,是真的吗?”
这话有点过于耿直了,阿月听得俏脸一红,羞涩的点了点头:“是真的。”
程远志登时老大不乐意:“那我们是不是差了一道程序?”
阿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当时你不是晕了嘛。”
晕了,自然就完不成最后一道程序了。
程远志大手一挥,正色道:“那怎么行,你必须当着我的面再去洗一次,我要给你补上这道流程。不然,你的人生就不完整了!”
是你的人生不完整了吧……阿月暗觉好笑,笑靥如花的点了点脑袋:“等你伤好了的。”
见阿月一口答应,程远志心下大悦,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还是蛮女直爽,且火辣多情,不似汉人女子,扭扭捏捏,行个礼还要把蜡烛吹灭,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一点儿都不快活。”
一想到伤好后就可以在水里补全礼仪,程远志的口水便忍不住流了出来。
五溪蛮民风开放,且认为繁衍生息是很神圣的事,通常青年男女约会时,也不会刻意避开闲杂人等。
是以,部落里的男女但凡长到可以行成人礼的年纪时,基本上该懂的都懂了。
不说头头是道,至少心中有数。
当然,如阿月这般,也只是懂而已,经验是万万没有的。
阿月格格娇笑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特别想看我的成人之礼?”
程远志下意识地回道:“你怎么知道?”
阿月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个身,将姣好的身材显露无遗,而后说道:“在你来之前,除了阿牛,至少有二十个同龄族人约看我的成人之礼。”
程远志奇道:“成人礼还可以事先约看的吗?还这么多人一起?”
阿月点了点头:“当然可以约了,不然没有人知道你要行成人礼,岂不是要傻傻在水里等一天!”
“不过他们的约看请求都被我拒绝了,所以就便宜了你!”
闻言,程远志心花怒放,脱口说道:“拒绝的太好了!”
话一出口,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如果说一个蛮女同时答应了二十个男子的约看请求,到时候一堆人挤在水里,场面岂不是很混乱……”
闻言,阿月再也绷不住,格格娇笑起来,直笑到前仰后合,方道:“他们都说阿郎你聪慧无比,天下无人能及,这会怎么就忽然变迟钝了呀。不管是一个人约看,还是一群人约看,女方都不会告诉男方地点的,只告诉时间,他们要自己去寻找的。”
“光是在我们山寨十里范围内,僻静的水潭都有四十多个,小溪小河也有十多条,如果只是知道时间而不知道地点,一天下来都不一定能找对地方。”
程远志恍然,点了点头,又道:“这个规则其实还有漏洞,纵是不告知男方地点,男方可以跟踪啊,你总是要从家里出发的对吧,守在门外不就结了?”
阿月闻言一怔,喃喃细语道:“我们蛮人,从不玩这些花花肠子,说寻就一定是寻,不会不遵守规则的。”
程远志连连摆手道:“不一定,人心隔肚皮,谁知那些‘恰好偶遇’是不是人为安排的?”
“总之,如果是我约看你的话,我肯定无所不用其极。”
这话阿月爱听,水盈盈地望了他一眼,捂着脸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