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这药喝下去之后你会更难过，等一会儿身体会疼得更厉害，千万记得疼的时候，把力气藏在肚子里面外喊，我会尽一切努力帮你和孩子！”
宁玉抱着马桂花，几乎是一点儿一点儿硬塞进去的，马桂花疼的张不开嘴，但听着宁玉的鼓励，一咬牙把药喝下去了。
这药又苦又涩，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马桂花只觉得喝下去的一瞬间，五脏六腑都疼成一团。
她下意识一把抓住宁玉的手臂力道之大，宁玉感觉自己的手臂马上就要出几个血窟窿。
但她不躲：
“嫂子疼就抓我，生子不易！
可是生下来的是自己的骨血，嫂子既然选择当母亲，就一定做好了准备，为孩子受些苦！”
“啊！
我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打转，可我还是想要，我想要有个孩子，不管男女，我只想有一个，对我最大的盼头，啊，我一定一定会把她生下来的！”
马桂花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的牙缝里面蹦，这药下去只有十来分钟，剧烈的疼痛几乎将马桂花撕开。
她开始躺不住，在床上打滚，宁玉也没有非让她在床上躺着，她想走两步小范围的也让动。
这是宫缩，宫缩的时候微微走动，能减缓一部分孕妇的疼痛。
没有什么比孕妇的需求更重要！
“嫂子，我知道你现在难受，也知道太突然了，你没有做好准备，但是有我在，外面大家都在，只要你好好的！”
马桂花趁着阵痛的间隙，把自己脖子上挂的两个钥匙摘下来交给宁玉：
“我要是有一差二错，千万把这东西交给我娘，我娘这辈子只生了我一个，因为难产，产婆把娘的下面撕裂了，她再也不能生育，我不能让我娘下半辈子没有依靠。”
宁玉紧紧抓着马桂花的手，顺手探了一下马桂花的脉象，有些乱。
这都是上卫校基础课。
不一定精通，但一定要学。
“嫂子，你现在的阵痛大概一炷香一次，这已经很快，等一下再疼的时候，就不能在地下走了。”
宁玉猜着时辰，就在这时马桂花啊的一声，随后裤子湿了一块，宁玉赶紧让人躺在床上。
她低头看是血水。
有一说一，宁玉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胆子很小，但是又会在极端条件下逼的胆子很大。
看见血水，宁玉听见外面有人拍门板，走到门前问，是柳迎春回来了。
推开条缝，一只湿漉漉全是血的手伸进来。
“这里面不光有药还有参片，嫂子要是撑不住就给她压两片下去！”
柳迎春受伤了，但宁玉顾不上多看，再心急如焚也只能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等结束，一定要等我！”
关上门，她拿着参片给马桂花含着，可一个人忙不过来，宁玉走到门前大声喊：
“来个有主见，不会团团乱转的嫂子，胆子大些的。帮我一把！”
门外一顿喧嚣，柳大娘进来了。
宁玉刚要说话，柳大娘赶忙让宁玉不要发出声音。
她戴着头巾，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
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换人了，只能吩咐柳大娘帮忙给马桂花身下铺好草木灰，上面铺着干净的布。
热水一桶桶装进来先放在一旁，主要是药。
“等下嫂子发动了，我要关注着下面，顾不上嫂子，你要帮我看着，一旦嫂子出现翻白眼，呼吸不畅，脸上发紫，立刻跟我说！”
马桂花已经疼得有些失去理智，只是本能的啊啊乱叫。
宁玉就在这煎熬的等待中，准备东西。
没有碘酒，没有酒精，宁玉烧了一碗热醋，先把剪刀消毒。
把所有接生用的布，都尽可能的用醋淋了一遍，烧酒会刺激到伤口，也不知道马桂花自己有没有伤到哪里，胎儿太小，不适合。
古时候的烧酒杂质很多并不纯。
她不冒这个险。
就在这时听到马桂花发出更惨烈的叫声，关键时候到了。
宁玉紧张的观察，当看见一小团湿漉漉毛茸茸的东西，宁玉大大喘了口气，孩子胎位是正的。
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马桂花，突然哇的一声。
小孩滑了出来。
宁玉也没想到孩子生出来会这么顺利。
但是紧接着马桂花的身下开始出血，宁玉赶紧大喊。
“喂嫂子吃药，参片含几片在嘴里！”
她把孩子处理一下，包好，立刻给马桂花擦干净下面，又垫上里面掺了草木灰和白芷药粉的卫生带，
这个时候是没有止血药的，马桂花不能动，只能躺在那，下面出血情况直接关系到产妇的健康。
宁玉手脚麻利给孩子断好脐带，都没听见柳大娘发出声音。
这才抬头看，发现柳大娘也吓得手足无措，脸刷白。
“把孩子抱着送外面去，产房里面温度够了，但是药不够，有多少搞多少，嫂子现在出血的情况没严重，可也没有停下，我不敢保证后半夜有没有变化。”
宁玉的身上带着特别腥的一股味道，明明令人作呕但却让刘大娘热泪盈眶。
她反应过来，这才艰难的把手臂从马桂花手里挣脱出来，衣服都抓变形了，足可见当时的痛楚到底多强烈。
孩子就像个小猫，刚刚宁玉处理的时候，打了两巴掌，这才哇的一声哭了。
现在在小被子里，皱巴巴一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是个女孩。”
“女孩好，女孩知道疼人。”
柳大娘抱着孩子抹把眼泪，也不是道谢的时候，起身到门口十分仔细把自己头巾摘下来给孩子又裹了两层，这才推门出去。
宁玉给马桂花身下的褥子换了，裤子什么的全都扔进盆里面，又在屋里点了点艾草。
这东西能去除异味。
她用的是他们找来的艾草香，不会多大的烟。
马桂花生完孩子十分疲惫，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身体里那股要命的疼痛下去了不少。
宁玉一顿忙，额头全是汗，坐在床旁边伸手摸摸马桂花的额头，又摸摸她的手腕。终于松了口气。
她有点后怕：
“我从小到大，别说接生，我都没有看过小猫小狗是怎么生产的，这点本事还是跟我老师学的，全是模拟，没有实战。
我不敢想今天你但凡出点问题，我可怎么办。”
马桂花似醒非醒，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都分开了一样，听宁玉这么说虚弱的笑：
“我信你，你不会坑我。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相信你。
那些接生的婆子，最喜欢用的方法就是硬把孩子拿下来，我见过胎位不正就用手进去掏，生不如死……”
……
“那药喝下去，我觉得肚子痛，可我身上又有了好多力气，往后你就是我孩子的恩人，也是我恩人。”
”……
“你比的大夫都细心，只有你才注意到我疼……”
每说一句话，马桂花都觉得力气流失一分，但身上疼痛感慢慢下去了。
宁玉不让外面的人送什么煮鸡蛋，乱七八糟的，只是要热热的鸡汤。
“有嫂子的话，我也没那么怕了，不过我还是要看着你一晚，我不放心。”
喂马桂花喝完一小碗鸡汤，马桂花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宁玉这一路奔波，所有的疲劳也在这一瞬间涌上，只觉得眼皮重的都睁不开，但宁玉坚持着，要观察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鸡叫以后。
马桂花睡得好，也没有出更多的血，出血量在可接受范围。
宁玉走出来，把柳大娘柳青松，他们两个人叫到一旁。
“小米粥煮鸡蛋，对嫂子来说不适用，嫂子的身体虚弱，需要吃些好的东西，只要软烂就可以，粥是不能吃饱的，除非不需要嫂子喂奶，否则我不管你有什么办法，大哥，嫂子要每顿都喝到热热乎乎的汤，汤可以略微淡一点，但不要一点咸盐都不放。”
那些古旧的养产妇的方法，在宁玉看来也是弊端诸多。
如今孩子顺利降生，宁玉在这件事上有绝对话语权，说完之后两个人哪有不答应的。
而宁玉接生孩子这事儿也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里宣扬开来，大多数人都觉得了不得，有大本事。
也有少部分的人心里觉得，一个未嫁人的闺女就会给人接孩子，太匪夷所思。
可是宁玉身边站的是更匪夷所思的一个人。
“随便他们讲，我只是在想往后你要不要做接生婆？”
宁玉摇头：
“我没有系统的知识，嫂子也只是一个例外，人命关天不得不救的时候，我应该冒险，可是有充沛的条件提前预产，或者已经生过很多次孩子，有了经验，这些都是我控制不了的，所以我当不了。”
小丫叫胜月。
柳胜月。
柳大娘亲的跟宝贝似的。
“唉，咱们月儿往后有娘有爹还有干娘，福气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