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之没想到延胡索有几把刷子,摸脉就摸出来了。
他神色淡定地收回手:“您看出来了。”
延胡索瞧着谢澜之不在意的样子,声音急促地说:“谢少,你至少没了二十年的寿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谢澜之正是身强力壮的年龄,有秦姝帮忙调理身体,至少活个八九十岁不成问题。
可他现在的脉搏气若游丝,长此以往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虚弱到恐怕连五十岁都坚持不到。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夫人眼神如刀锋般刺向延胡索,语气急切地追问。
什么叫没了二十年的寿命?
她怎么听不懂!
延胡索满脸心痛地说:“我此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谢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抽走二十年的寿命。”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他似曾相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谢夫人的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
她双眼发红地盯着谢澜之:“之之,你究竟做了什么?”
谢澜之轮廓分明的脸庞紧绷,沉静黑眸暗藏一抹愧疚:“妈,对不起。”
谢夫人扑到他身上,用力捶打起来,哭着质问:“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说话啊!!”
谢澜之还是沉默不语,任由谢夫人软绵无力的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身上。
不远处的阿花嫂看到这一幕,上前抱住了谢夫人。
“是大少爷给少夫人施针,才保住了胎。”
以她对大小姐的性子了解。
即便知道真相,也不会责怪秦姝半分。
谢夫人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延胡索却意识到了什么。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澜之,声音发紧地问:“你用的是什么针法?”
谢澜之言简意赅地说:“鬼门十三针。”
阿花嫂捅破了真相,他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完了!”延胡索的胡子轻颤,拍着大腿道:“鬼门十三针是禁术,在古时还被列为邪术,没有医术根基者施针,轻则缩减阳寿,重则是会断子绝孙的,这是一种被诅咒的上古秘术!”
谢澜之唇角微扬,嗓音矜冷:“我知道,当时只有鬼门十三针能救阿姝。”
延胡索望着眼前,一如既往冷静自持的谢澜之,痛心疾首地说:
“你一个没有丝毫医术根基的人,怎么敢动手施针,这是自掘坟墓!”
谢澜之:“阿姝提前跟我说过,一般人经不住鬼门十三针的反噬,会缩减寿命,是我执意如此,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跟肚子里的孩子去死。”
延胡索:“……那你也不该亲自动手。”
谢夫人了解完真相后,拉开阿花嫂搂在她腰间的手。
她走到谢澜之的身边站立,哭过的眼睛看向延胡索:“要是没有阿姝,就没有我家澜之的今天,我儿子愿意以性命救阿姝跟孩子,说明他重情重义,还有身为丈夫的担当,我做妈的都没说什么,你在这罗里吧嗦什么!”
“……”延胡索被怼得哑口无言。
谢澜之缓缓开口:“我的老婆孩子命在旦夕,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掌握他们的生死,所以必须由我亲自动手。”
他承担不起一丝一毫的风险,也不敢赌人性的万分之一可能性。
延胡索目光沉重地望着谢澜之:“谢少,值得吗?”
鬼门十三针是医玄之家的不传秘术,也是唯一被证实,反噬最为明显的一种针灸之术。
谢澜之薄唇翕动:“阿姝跟孩子转危为安,对我来说就值得。”
他刻意将最后两个字,念得极为重。
没人看到,躺在床上昏睡的秦姝,搭在床上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
三天后。
躺在床上的秦姝,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的熟悉又陌生环境,令她恍如隔世,感觉不太真实。
这三天寸步不离的阿花嫂,背对着床擦拭书架上的摆件,第一时间感受到秦姝的气息变化。
她转过身,望着睁开双眼的人,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
“少夫人,您醒了!”
“您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秦姝看到熟悉的人,颜色寡淡的双唇挽起笑意弧度,声音沙哑地说:
“好饿,饿得我现在都能吃下一头牛!”
她夸张的语气,配上娇媚红润的脸蛋,显得可爱又软萌。
阿花嫂喜极而泣,不住地点头:“好!我去给您做,把您爱吃的菜都做个遍。”
她把秦姝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拿起一个靠垫放到床头。
“您刚醒,暂时不要活动,先倚一会儿,等吃完饭后再下地。”
阿花嫂端起床头柜上的温水,送到格外乖顺的秦姝面前。
“要不要喝口水,还是温的。”
“好——”
秦姝接过杯子,把一杯水都喝完了。
她刚睡醒的脑袋还有点懵懵的,喝完水后,昏迷之前的惊心动魄记忆,快速涌入脑海中。
秦姝眸底的笑意瞬间消失,脑海中不停闪现昏迷之前,看到谢澜之霜雪落满头的画面。
那就究竟是梦,还是她眼花出现的幻觉?
秦姝望着阿花嫂离去的背影,冷不丁地问:“谢澜之的白头发恢复了吗?”
阿花嫂顿足原地,身形微微一僵。
秦姝咬了咬牙,继续问:“谢澜之在哪?”
阿花嫂转过身,姿态恭敬地回道:“大少爷在书房。”
秦姝的手用力抓着身上的被子,直视阿花嫂泛红的眼睛,清冷嗓音不容拒绝道:
“我要见他!让他立刻过来,三分钟见不到他,我亲自去找人!”
“是——”
两分钟后。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秦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
身高腿长,言行举止贵气矜然的谢澜之,慢慢出现在秦姝的眼中。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哪怕谢澜之骨子里的贵气足以碾压一些,可他的发色与容颜都发生了改变。
秦姝盯着谢澜之的半头白发,盈盈美眸快速泛红,眼底涌动着悲伤情绪。
谢澜之的如雪白发与眼角细纹,化作一柄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戳在秦姝的心窝上。
她的心脏突地一跳,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攥住,袭来闷闷的疼痛感。
秦姝一张嘴满是哭腔:“谢澜之,你怎么这么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