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韫窝在榻上,蹙起的眉慢慢舒缓。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却又忍不住放纵思绪。
她又回到了源高观山脚那庄子,正值五月中旬,儿时的她正与白翠玩捉迷藏。
贪嘴的她躲在偏院的供桌下,偷吃仆妇给的麻糖。
最怕那等子乱力怪神的白翠朝院里小声唤了几声,就跑远了。
于是小小的她等啊等啊,等到眼皮子打架,都快睡着了,白翠还没寻过来。
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了。
等了许久的她精神为之一振,聚精会神地听着外头的动静,打算等白翠一靠近,就窜出去吓唬白翠。
“珈蓝,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本要扑出去的她听到阿母的声响,吓得赶紧抱紧双膝,恨不得团成一个球。
“念念这一年可长高了不少,那性子也是越发跳脱了,想一出是一出,没有半分你的娴静,全随了你那泼猴似的夫君。”南琼华并没有察觉异常,看着木牌上的盖着白布的牌位,自顾自地说着话,话语中流露出的淡淡忧伤。
尚算年幼的沈清韫听着阿母的话,浑身僵硬无比,如遭雷劈一般。
阿母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了呢?
她的心跳如鼓,鼓点急促,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南琼华并没有说再多,只轻叹一声,伸手揭开牌位,细细擦拭一番后,重新盖住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年幼的沈清韫听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到后,才从供桌底下小心翼翼地爬出来,站直了身,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白布覆盖的牌位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微微张开口喘息着,却发现嘴里残留着麻糖的甜味,渐渐泛起了苦苦的咸涩。
“姑娘?姑娘!”不远处的传来白翠的呼唤声。
沈清韫紧闭的眼皮轻轻抖动,随即缓缓睁开,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她的视线不自觉移向光源处,烛光轻轻晃动,愣神儿的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迷离的眸光瞬间恢复了清明。
“都这时候了。”睡了许久的她,喉咙有些干涩,声音微哑。
“姑娘,快披上。这日头一转影儿,天就擦黑了,冷得紧呢。”白翠见沈清韫撑起身子,赶忙将烘得暖乎乎的大氅给她披上。
珠云端来早就温在红泥小火炉的莲子茶,递到她的手边。
沈清韫抬手抿了一口,温度恰好,不冷也不烫嘴。不禁抬起眼打量了一下珠云,好奇地问道:“这些日子,在姷姷那里没少挨训吧?”
珠云听着姑娘的话,忍不住眼眶一红,随即又强咽下喉头的酸楚,低头轻声回答:“都是为了姑娘好,四娘子责罚得对。”言罢,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语气。
如今她在四姑娘院子里跟着仲商学规矩后,才知道这么些年在姑娘身边当差,姑娘对她们这些女婢是多么宽宥。
“这茶不错。”沈清韫微微勾起嘴角,对她给予肯定。
不光是这茶,还有这几日珠云在屋里伺候时的表现,都值得肯定。
珠云闻言,心中暖流涌动,微笑着退了一步,恭敬道:“都是姑娘教得好。”
沈清韫闻言,不禁失笑,道:“这恭维的话你就不要学了,本姑娘还是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的。”
珠云抿了抿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
室内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沈清韫望着窗外,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忧愁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