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侯府,更漏声声,催人入眠。
雕花大床上,安阳侯宋惕守却毫无睡意,辗转反侧,如烙饼一般。
他猛地一把推醒身旁睡得正酣的柳氏,连声唤道:“夫人,夫人,醒醒!”
柳氏这些时日,为着宋惕守牵扯进那湖广乡试舞弊一案,操碎了心,已心力交瘁。
长子杰明如今是翰林,前程似锦;次子杰希也争气,刚中了举人,前途光明。
可不想侯爷被牵扯进舞弊一案,,眼见着儿子的好前程恐要就此断送,柳氏又急又怕。
幸而今日收到燕王府的回帖,又得老太太一番温言宽慰,她这颗高悬的心才稍稍落了地,好不容易才睡去。
此刻却又被宋惕守这般硬生生吵醒,她心中自是烦闷不已,强捺着满腔怒火,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有气无力地问道:“侯爷,又有何事?”
宋惕守全然不觉柳氏的不悦,急切问道:“大后日去燕王府,给小公子、给昭月还有给燕王的礼物,可都备好了?”
柳氏睡眼惺忪,听闻此言,心中怒火更盛。
这礼物早在送帖子之前便已精心备好,彼时侯爷还亲自过目查验,如今怎的又来问起?
“早已备好了,侯爷。”柳氏语气冷淡,带着一丝敷衍。
宋惕守却依旧不放心,犹在那絮絮叨叨:“夫人,明日你再仔细检查一番,万万不可出岔子。”
他长叹一口气,满面愁容,仿若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你说,我不过就是举荐了何文清,怎么就惹上了这舞弊的官司?”
“我真是觉得何文清合适,才举荐他的,谁知竟出了这等事!”
柳氏困倦不堪,只敷衍地应了一声。
宋惕守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我虽未参与舞弊,但失察之过怕是逃不掉的。”
顿了顿,他侧身看向柳氏,目光中满是期许,“你大后日同昭月说说,让她求燕王殿下出面,帮我保住官位。”
“大不了多罚些俸禄,我认罚就是。”
柳氏索性闭上眼睛,疲惫地答道:“知道了,侯爷。”
宋惕守还在喋喋不休,“夫人,我真是不明白,那御史为何咬死了我同何文清勾结。”
“夫人,可千万要求昭月,帮我保住官职,我这官职......”
......
翌日,燕王府前殿书房。
紫檀木书案后,裴明绪一袭玄色常服加身,身姿笔挺如松,眉宇间凝着一丝冷峻,指尖轻叩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曾程与游杰分立两侧,气氛凝重。
“殿下,”曾程率先打破沉默,“眼下秦王的人咬死了安阳侯,想将他拉入舞弊一案之心,昭然若揭。”
“他们这般行径,分明是想借机打压燕王府,用心险恶。”游杰补充道,语气中满是愤慨。
裴明绪眸光微沉:“此事绝不能让秦王得逞。”
“安阳侯乃是玄璋的外家,他若真背上参与科举舞弊这等污名,往后玄璋行走于世,必遭人侧目。”
“此事必须妥善处理,不容有半分差池。”
游杰面露难色,“殿下,秦王那边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这安阳侯的失察之过,依眼下情形看,怕是难以轻易脱责。”
裴明绪眸光一闪,语气平静,“失察之过,该如何判定,便依规依律行事。”
此话一出,仿若平地里起惊雷,曾程和游杰皆是一愣,瞪大双眼,面面相觑。
一时间,书房内落针可闻。
曾程心中思绪急转,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裴明绪抬眸,目光锐利:“安阳侯既存在失察之过,自然当依律处置。他头上那顶乌纱帽,该摘时便摘了,莫要插手此事。”
“若是仅为失察之过,那后续行事便易于周旋,也好操作了。” 曾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迅速领悟了裴明绪的意图。
“殿下英明,说不定还能为殿下博得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游杰也瞬间反应过来,言语间满是兴奋。
“正是如此,此举定能堵住悠悠众口,还能彰显殿下贤名。”曾程附和道。
裴明绪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此事需谨慎行事,切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他要让秦王再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燕王府,桃夭阁。
白瑾引着老太太和柳氏进了花厅。
雕花木窗半开,秋日阳光洒入,映照着满堂贵气清雅。
“老太太,夫人,请稍坐,娘娘随后便到。”白瑾恭敬地说道,语气柔和。
侍女们鱼贯而入,为二人奉上香茗。
老太太缓缓落座,目光扫过厅内陈设,眼神若有所思。
柳氏暗暗打量,目光流连于花厅中贵气又不失风雅的摆件等上。
宋昭月如今当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一路行来,燕王府内所见之处皆是雕梁画柱,气派非凡,无一不彰显着皇家贵气和威严。
且如今的燕王府后院,只有宋昭月一人独享这泼天的富贵。
她又诞下了燕王的长子,母凭子贵,日子过得自然是舒心惬意。
柳氏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心中却泛起一丝酸涩。
明烟虽是嫁进了英国公府,可英国公府并不如表面那般风光。内里亏空巨大,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明烟嫁的又是不能袭爵的次子,头上压着婆婆和大嫂,日子过得谨小慎微。
成亲这么久,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房里还被英国公夫人塞了好几个貌美的侍女。
明烟在英国公府的日子,并不如意。
想到此处,柳氏握着茶盏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心中嫉妒更甚。
老太太轻咳一声,“莫要失了礼数。”
“是,母亲。”柳氏连忙收敛了神色。
话音刚落,厅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