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程眉头紧蹙,神色凝重,缓缓开口道:“赵王、安王遇刺……此事太过蹊跷,实在是透着一股子诡异。”
“娘娘,赵王和安王虽说身为皇子,可在这朝堂之上,却并无多少实权与影响力。”
“刺杀这二位皇子,除了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对于那出手之人而言,究竟能有何益处?”
他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虑:“臣忧心……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意图陷害殿下。”
宋昭月闻言,心头一凛。
裴明绪如今被困宫中,燕王府又被团团围住。
若是有人借此机会,将脏水泼到他身上……
后果不堪设想。
珩儿在宋昭月怀中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似是感受到了周遭气氛的压抑。
宋昭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家伙这才放松下来。
游杰沉吟片刻,开口道:“娘娘,依属下之见,在众多皇子之中,太子和魏王的嫌疑最小,秦王嫌疑最大。毕竟,秦王同殿下刚起了嫌隙。且赵王与魏王、安王与太子,皆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
宋昭月听到这里,眼神微闪。
那日宫宴一事,涉及桃色。这般事情向来最是容易引人非议,尤其是女子一旦卷入其中,就算无错,也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
裴明绪心疼她,不愿遭人非议,故而并未声张。正因如此,曾程和游杰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只知云贵妃降位禁足同裴明绪有关。
游杰继续道:“赵王和安王各自依附于自己的嫡亲兄长。魏王或太子命人刺杀,风险极大,又自断臂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目光闪烁,又补充了句:“然而……也并非全然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这皇家无情。”
“为了在夺嫡之争中打压对手,牺牲亲兄弟,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游杰抬头看向宋昭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如今既然已有风声传出,说是某位皇子下的黑手……”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属下以为,不管是谁出手,这次……怕是要变天了!”
烛火摇曳,光影映照着偏殿中众人各异的神情。
殿内一时间,气氛凝重。
宋昭月轻轻拍着珩儿的背,心中思绪翻涌。
赵王和安王遇刺,景熙帝震怒,所有皇子被召进宫,王府被羽林卫包围……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紧紧困在其中。
若当真有人蓄意借此陷害明绪,妄图毁掉他,毁掉整个燕王府……
宋昭月抱紧了怀里的小胖子,眼中划过一道冷芒。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宋昭月抬眸,目光沉静,环视众人。
“王统领,明日你寻机出府,联络城外玄甲卫统领周勇。”
“告知他,暗中做好准备,以备不测。”
王升心中一惊,娘娘这是……
“再者,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回燕北。”宋昭月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将京中之事告知杨长史,让他早做决断,暗中调遣一支精锐之师,随时待命,准备南下入京。”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内的空气仿若瞬间凝固。
曾程和游杰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愕地看向宋昭月。
燕北军……
他们不是未曾想过,只是……
这可是……
私自调动边军入京,那可是株连九族的谋逆大罪!
王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颤声道:“娘娘,联络城外玄甲卫确实在理。可这暗中调动燕北军……此事……是不是有些不妥?”
宋昭月眼神锐利,语气斩钉截铁:“你也说了是‘暗中’。”
“真要是到了非得动用燕北军的危急关头,还顾得上妥与不妥吗?”
“只怕到时候还嫌调动的兵马不够多!”
她语气稍缓:“若一切平安无事,便让杨长史与高主簿商议安排,让那支精锐北上奇袭匈奴,如此也能掩人耳目。”
王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属下遵命!”
宋昭月转而看向曾程和游杰,神色郑重:“曾大人、游先生,府中的大小事务,便要辛苦二位多费心了。”
“烦请二位将府中上下仔细梳理清查一番,尤其是书房等机要重地,千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府中的府卫巡逻,也得加强戒备。”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绝美的面容,双眸之中满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曾程和游杰对视一眼,齐齐拱手道:“娘娘放心,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宋昭月微微颔首,再次看向王升:“王统领,安王和赵王遇刺一事,你也要暗中继续追查。”
“好在此事中抢占先机,莫要让脏水泼到燕王府。”
王升领命:“属下明白!”
宋昭月轻轻拍着怀中珩儿的背,目光深邃。
若是真到了局势无法挽回的绝境,那就放手一搏!
无论如何,都要将珩儿平安送回燕北。
立政殿后殿内,烛火如豆,投下斑驳的光影。
几缕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黑暗,却无法驱散满殿的压抑。
裴明绪双眸轻阖,端坐于临窗大炕一角,玄色锦袍虽因久坐而泛起褶皱,却难以掩盖其身姿挺拔如松。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炕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天一夜的禁闭,他神色依旧沉稳,不见丝毫的焦躁与慌乱。
只有那双紧闭的眼眸下,偶尔转动的眼珠,不经意间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澜翻涌。
自昨夜起,他们几人便被一同关押于此。期间,唯有小太监匆匆送过一次吃食,而后便再无他人问津。
裴明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午间那顿早没了,傍晚也不见有人送吃食来。
他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肚子,而后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裴明绪的衣袖。
“五哥……”
他声音低弱,带着一丝委屈,“父皇何时才会放我们出去?”
裴明绪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依旧闭目养神,仿若一尊入定的神像。
这已是老六今日问的第八百遍了,他实在是不想再费口舌回应。
黑暗中,裴明绪悄然睁开双眼,目光扫过对面或坐或卧的几个兄弟。
太子裴明宗,则是一脸的阴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面上倒是瞧不出对安王的担忧。
魏王裴明辰,满脸尽是焦灼之色,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满是忧虑,瞧着是在担忧赵王安危。
秦王裴明瑞,则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斜倚在墙边,一条腿随意地弯曲着,仿佛这场风波与他毫无干系。
裴明绪眼睛微微眯起,收回目光。
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场刺杀?
目的又是什么?
裴明延见裴明绪不理会自己,不由得又提高了声音,“五哥……”
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跟在裴明绪身后的模样。
裴明辰嗤笑一声,“老六,你还当自己是那个成天跟在燕王屁股后面的奶娃娃呢?”
他斜睨着裴明延,眼神中满是不屑,“五哥五哥地叫个不停,你烦不烦啊?我们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裴明延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
在这几个哥哥面前,他向来都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秦王兄,六弟年幼,心性自然比不上王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您就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了。”裴明绪淡淡道:“毕竟,四弟和七弟遇刺,吓坏他了。”
裴明瑞一听裴明绪这阴阳怪气的话,顿时大怒:“老五,你几个意思?”
他猛地坐直身来,双眼圆睁,怒视着裴明绪,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裴明绪面上依旧恭敬,正要开口回应。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人用力打开。
李德海那尖细而高亢的声音随之响起:“燕王殿下,陛下请您去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