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艺身为墨家巨子,执掌巨子令,肩上责任重大。
各处拆解的机关兽,皆会将样品个体送至鲁宅,由鲁艺进行拆解比对。
提供能量的“炼器之基”天玄石,经过多番调查,确认全无异常。
故而将异变源头,暂定为器魂。
苏夜的梦域空间,是由道侣魂碎执念,以及他对梦境和魂魄理解而衍生出的术法相合,创造出的异空间。
相当于一个可供魂灵通行的世界。
在赤霞妖用分身刺探之前,鲜少有人知晓此事。
胡掌柜便是其中之一。
苏夜对梦域空间泄露,并未有丝毫担忧。
如今有百煞天冲,以及对邪阵的理解,足可应对实力强悍的灵修。
相较于只知其表的赤霞妖,苏夜对此阵的理解,远超过将之演示给他的大妖。
遵循其理,亦可靠倒逆邪阵克制阴诡魔力。
正邪两道皆有克制法门,便不必再依靠梦域空间。
此番鲁艺延请他至机关城,看中的,正是苏夜在魂系领域的造诣。
荒古橡木质地的灰色长桌上,一字排开几只结构完好的小型机关兽。拔除了天玄石,便似灵修卸去丹田本源,体修手脚筋脉尽断。
废了。
三千世界有个说法。
主人选择灵宝,灵宝也会反过来选择其主。
自我意识的来源,便是魂魄。
苏夜展开梦域空间,尝试以慈悲引魂渡,执机关兽中的器魂。
魂体出现在梦境和真实之间,广阔的空间,边界是未分的混沌。
几头机关兽形态的器魂,一字排开,蹲坐在苏夜身前。
“你们为何要背反,在机关城中作乱?”苏夜的话语间,掺杂着镇魂之力。
本体品质最佳的机关兽,口吐人言道:
“大约半个月前,我等突然被一股没来由的怨气缠绕,继而做出失控之举。眼见主人受难,于心也是不忍。”
“这股怨气,从何而来?”
“我只是机关兽的器魂,灵智有限。不知是体内生发,还是邪祟入体,影响了意念。”
魂体苏夜双臂环抱在胸前,眼眸神光闪烁。思量进城以后,得到的所有信息。
机关兽按天地玄黄,分为四个品阶。
每个品阶之中,又有更加细致的分类方法。
此事与机关兽的躁动无关,故而无需深究。
天阶机关兽的内置天玄石,用料和做工,足以代表墨家机关术亿万年积蓄至今的大成技艺。
其中生发的器魂,与之堪称完美的品质相合,生来便具备强大灵智。
唯有墨家巨子,方能掌控这种超乎寻常的力量。
从鲁艺提供的情报来看,机关兽的躁动,尚未波及机关城之根本。
“你们发狂……可有先后顺序?”苏夜收回神思,询问一字排开的器魂。
“我比这几位要晚两天。”灵智最高的木马器魂,如实回答。
“你们的魂魄……并未融入煞气。”苏夜沉吟低语中,化去了梦域空间。
本体回收梦域空间中所得,沉声跟屋内静坐等候的鲁艺说道:
“晚辈已然知晓机关兽的躁动,究竟是从何而来。”
鲁艺吃惊不小,慌忙问道:
“可是邪煞冲击器魂,导致这场动乱?”
“晚辈斗胆请问,天阶机关兽,可有异变?”苏夜并未急于揭晓答案。
“若天阶机关兽发生异变,必会酿制大祸……老夫会直接向人皇陛下求援,而不是给苏教主写信。”
“天阶机关兽,除了供给云京和天道山,是否不对外出售?”
“确乎如此,”鲁艺道,“天阶机关兽威力惊人,若是出售给旁门左道,可能会带来灾难。
故而先祖立下规矩,出售天阶机关兽需设严苛条件,不可随意流通。”
“地阶机关兽呢?”
“规模较大的宗门教派,皆可出钱收购。”
“城中有多少新制造的地阶机关兽?”
“目今有两头木鹤贮藏在府库中,等待买家来取。”
“可否明示,这两头机关兽的买家身份?”
鲁艺迟疑道:
“苏教主……机关城与买家在做生意前会订立灵契,依照常理,老夫不可泄露买家信息。”
“此事关系重大,不只与机关兽的动乱有关。还望鲁前辈,能够深明大义。”苏夜抱拳拱手,恳请鲁艺破戒。
“甲子大破期间,机关城生意往来甚多……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损了墨家名声……”鲁艺身为巨子,不可不维护墨家声威。
“鲁前辈可通风水之术?”
“只知其表,不解其真。”
“中州由三祖禁锢护佑,加之三道龙脉支撑,亿万年风云际会,人杰地灵。”苏夜解释道,“我的问心终局,解了三祖禁锢。
若是想破中州气运,应当从何处入手?”
鲁艺轻抚胡须的手,停在了中途,圆睁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您是说……”
“机关兽异变的原因,非是天玄石,也不是器魂,而是受木材影响。”
“这……那些家伙,难道……”
“……没错,他们盯上了机关城这道最易破掉的龙脉。”苏夜朗声道,“若成断龙之势,再逢甲子大破,中州势必会生灵涂炭。
届时,遭殃的可不只大乾。”
鲁艺面色沉凝如水,眉心蹙到一起:
“苏教主,此话可当真?”
苏夜笑道:
“鲁前辈,这种超乎寻常的潜在威胁。晚辈便是有天大胆子,也不敢随意开玩笑。”
鲁艺揉搓指尖,说道:
“天阶机关兽的威力,非是等闲可比。若老夫尽出,可能解得此难?”
“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意图破掉中州气运……天阶机关兽再强,怕是也有力无处使。”
鲁艺注视苏夜澄澈眼眸。
从中看到了坚定和淡然,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忧虑。
“来机关城跑商的宗门弟子,言称大乾出了个侠骨柔情的大好男儿。老夫对那些传闻,始终不敢尽信,毕竟修仙者为灵宝杀红眼的事,曾发生过无数次……”
苏夜静听鲁艺之言。
“……直到亲眼见到苏教主,方知何为侠士。
也罢。老夫就为中州百姓,破一次老祖宗立下的规矩!”
苏夜抱拳拱手,恭声道:
“晚辈对鲁前辈的深明大义,尤感敬佩。”
鲁艺灵识感知,确认无人窥探。
伸出右手食指,灵气汇聚于指尖,龙飞凤舞般凌空写下三个篆字。
“合欢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