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之中,气氛凝重得似能拧出水来。
沈亲民眉头紧锁,望着那暴跳如雷的西卦,心中疑云奔腾翻涌。
西卦身为华州知州,平日里那颐指气使的模样早已深入人心,此刻却像是被拔了毛的公鸡,气急败坏。
沈亲民暗自腹诽,自家知州大人与那三十里外的山贼暗中勾连之事,他身为华州通判,又怎会毫无察觉?
朝廷数次围剿马贼,可每次都仿若拳头打在棉花上.
那些贼人总能提前知晓消息,如狡黠的老鼠般收拾细软,逃往他处,待风声渐息,便又卷土重来,继续为祸一方。
“沈大人,你瞧这情形,莫不是两伙马贼血拼后的惨状?”
西卦眼神中透着腾腾杀气,那目光犹如利刃,似要将眼前的谜团劈开,可话语中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亲民微微沉吟,缓缓开口道:“这李狗子一伙为祸多年,数百号人竟横尸山间,血流成河。
若不是马贼间为抢山头火拼,实在难以想象还有何缘由。”他目光深邃,似在努力拼凑着真相的拼图。
要剿灭这数百人的山贼团伙,且不留一个活口,非得调集数倍兵力不可。
可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想在华州城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简直如同痴人说梦,是以他下意识便否定了外人剿灭山贼的可能。
“有几个胆大的山民壮着胆子进山查看过,那李狗子的寨子如今已是一片狼藉,被扫荡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再无半分生机与财物留存,这情形倒也契合山贼火并的惯例。
大人,您说会不会是龙虎山的那帮悍匪所为?”
华州同知英大在一旁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西卦闻听此言,顿时咬牙切齿,那模样好似与龙虎山的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定是他们!这龙虎山的悍匪向来心狠手辣,实力又颇为强横,能做出此等血案也不足为奇,可恶至极!
朝廷连年围剿,却仍有这般人物逍遥法外。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上报朝廷,请求汉北府的官军前来围剿!”沈亲民亦赶忙附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那便一面上奏朝廷,一面请求同州卫的府兵支援咱们。”
西卦恨恨地说道,心中暗自恼恨.
那李狗子一伙每年可为他带来数万两的灰色收入,如今这棵摇钱树被连根拔起,怎能不让他心痛如绞,仿若割去心头之肉。
——
华州北面五十里外,龙虎山仿若一座巨大的修罗场,血腥之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刺鼻而又令人胆寒。
山林中,断枝残叶与鲜血混在一起,仿若一幅惨烈的画卷。
随着最后一颗马贼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溅起一片血花,山林才渐渐被死一般的静谧重新笼罩。
那寂静,似是无数冤魂的哀号凝结而成。
“小白,这片山林中的土匪已被诛杀殆尽,咱们还要奔赴下一个山头么?”男扮女装的窦犟凑到白战戟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他那身女装在这血腥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丝别样的诙谐。
白战戟强装镇定,目光故作淡然地扫过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一场守株待兔的杀戮,他亲手斩杀了大半土匪,彼时只觉热血上头,可此刻停下,只觉头昏脑涨,胃里亦是一阵痉挛。
尤其是看到那个头颅被削去一半的土匪,红白之物流淌一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他喉咙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意,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窦犟瞧见白战戟那略显怪异的神色,心中明了,却也不点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白,你没事吧?”他轻声问道,话语中带着一丝关切。
白战戟似乎察觉到窦犟眼底的那一丝戏谑,倔强地挺直了腰杆,死死盯着那些尸体,试图让自己尽快适应这血腥的场面。
“咱们接下来去劫商客?”窦犟见状,赶忙转移话题,试图缓解白战戟的不适。
“劫个屁!让咱们假装,又不是真要做那无恶不作的土匪恶霸!”白战戟没好气地回道。
“那咱们在山上吃什么啊?总不能喝西北风吧。”窦犟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地问道。
“放心吧,自有人会给咱们送吃的来。若是敢饿着你,我定饶不了那几个混蛋!”
白战戟想到了什么,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但眼神底却是带着一股难以言状的信任。
“那咱们先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吧,这么多人,处理起来怕是要费不少力气。”窦犟看着满地的尸体,皱了皱眉头说道。
“咱们?自然是你去挖。我乃小旗,是你的上司,你何时见过领导亲自动手干活的?”
白战戟理所当然地说道,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傲娇。
“……白战戟,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窦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胆!你竟敢用这等语气跟小旗说话,难道不怕我打你板子?”
白战戟故作威严地呵斥道,可那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内心的虚张声势。
“小白,你让我男扮女装引诱土匪出现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般态度。”
窦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他虽憨厚老实,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且问你,方才杀敌,是谁杀得多?如今这挖坑的活计交给你,那杀匪的战功咱们一人一半平分,如何?”
白战戟悠悠地抛出诱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如此甚好!”窦犟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白战戟看着窦犟那乐滋滋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笑:这傻小子,咱们是一队的啊,这功劳本来就是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