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柳朝阙离家太久了,这五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那送来的信也渐渐地少了点,都被警务员妥善安置在一处。
从信上看,章竹烟已经碰到了她想要见到的那个男人。
因为他的离开,在家里闹着脾气。
看到这些她总有种恍然,如同隔着一个世界,一半是腥风血雨,一半是岁月静好。
甚至还有点头疼:“至于吗,就为了一个男人?”
“亲爱的阙阙,是这信有问题吗,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一个黑发黑眼的大帅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的面部轮廓很像外国人,但他爸妈确实是华侨。
她们在伦敦街头遇见,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偷窥狂,柳朝阙还将计就计地打了他一顿,直到他叫了声曼曼,并表明身份,说自己叫慕梨,柳朝阙又试探了一番,这才意犹未尽地道:“可惜……”
“亲爱的曼曼,你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是真的偷窥狂,不然我就有理由打你了。”
当时感觉慕梨都快要碎掉了。
柳朝阙直接喊了声闭嘴,慕梨更加委屈了:“曼,你凶我。”
这哥们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后来才知道因为歧视,他在国外过的并不好,他经常打架,身上也挂了伤,妈妈是个赌鬼,爸爸出车祸去世,最后他不得不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受到了各种为难。
好不容易他妈妈去世,他身上又背上了不少债务,现在连家都没有,只能住在下水管道。
生活的磋磨,让他不得不变得谨小慎微,在大街上碰上了和司曼长的很像的女生,他都会期待,期待她能带他离开。
“呜呜,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凶我,呜呜。”
或许是良心在隐隐作痛,柳朝阙抱住他,细声安慰:“呕,你别哭了,呕。”
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呕。
环境实在是太影响人了,就算是再怎么坚定的人也不得不做出改变。
但有些慕梨是没有改变的,即使再怎么困难,他也不想变坏,他也不想再见到司曼的时候,他变成了他讨厌的样子。
他不想在她的眼中看到嫌恶,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丑陋。
只是……没想到柳朝阙也变了,变得更加锋锐,如同一把开刃的宝剑,也更加凶了。
慕梨委屈,但慕梨不想说话。
带他去洗了澡,两人就之前的经历做了简要介绍,柳朝阙还告诉他,现在她叫柳朝阙。
慕梨道:“我给自己取名叫慕梨,我的英文名叫mark, mark Smith,你可以叫我mark,但是我更喜欢你叫我慕梨。”
因为这是你取的名字,也是他一直告诉自己,自己所不能忘记的归途。
“嗯,慕梨……”柳朝阙温柔地笑着:“欢迎回来。”
慕梨感觉自己的眼睛又红了。
柳朝阙帮他解决了债务,然后慕梨就得为她打工。
倒不是舍不得这个钱,但贱贱的她想要体验一下当老板的感觉。
她们身份一换,慕梨变成了她的保镖,虽然因为她在这个世界的武力再一次加强,这个保镖形同虚设,但慕梨倒是当的十分开心。
这次回国,他也跟了过来。
“家里来的信。”她回答道:“关于我最小妹妹的,也好久没回去了,也是该回去了。”
柳朝阙已经告诉过他,章竹烟生在了她们家,也知道了她的奇怪行为,他判断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要照着剧本里走。
有之前经验的柳朝阙很快就确定是什么系统。
当时她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还吐槽:“这些系统是烂大街了吗?怎么没了一个,又出现一个。”
还遭到此方世界的警告,原来这世界也是有管理员的?还挺规范的。
柳朝阙都以为这又是一个幻境呢。
这个世界发展的很快,逐渐有了她们现实时候的样子,她们开着小轿车,在好几个保镖的暗中陪同下,往南方开去。
火车还只是烧煤车,她们站在车头,可以看见那车尾冒着的浓浓黑烟。它嘶吼着咆哮着,如同一只猛兽,穿过山岭,绕过大江,缓慢地走过寸寸土地。
它的身体可能还有硝烟的痕迹,一个个弹孔,和颠簸,可能就是一段血泪史。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有些疮痍的大地,看着满目的狼藉,然后又往繁华走去,听到了摩登女郎笑嘻嘻的话语。
以及一声:“Sh站到了,请下车。”
两个穿着朴素的男女似乎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走过的行人中还会见到几个不同的肤色,这可不是开放包容,而是我们不得不妥协的产物。
本土产品和舶来品在这里交织,偶尔看到几个如骆驼祥子一般的人力车夫,擦着汗,歇在马路边,又很快地拉来了要坐的人,弓着背,奋力往远处跑去。
“小姐,少爷,你们要坐车吗?很便宜的,两人只要5毛钱。”
“别听他说的,坐我的车,我只要4毛钱。”
柳朝阙就被这种热情的车夫给拦了下来,她看着瘦骨嶙峋的两人,眼睛很大,脸凹陷,像是干瘪的树叶。让她都有点担心,如果付这个钱,他中途会不会散架。
她用英语和慕梨说道:“你想坐这车吗?”
慕梨点点头:“我们可以多给点小费。”
“行。”
她们叽里咕噜地商量好了对策,看着她俩的车夫低下了脑袋:算来,还是再找一个吧。
他们实在是对付不来这种情况,即使那些外国人有时候会大发善心给他们额外的钱,但因为交流的困难,有时候会惹得他们不快,可能连一分钱都挣不到。
他们会以权势压人,在这里他们总是高高在上的。
柳朝阙走上了后座,慕梨挨着她,她问:“坐两个人,你行吗?”
“我们给你多点钱。”
“行,你别看我这样,我有的是力气嘞。”他展示了下有些干瘪的胳膊,柳朝阙笑着点点头:“那就送我们到清溪路,十二号,谢谢。”
如同注入了满身活力,男人站了起来,他跑了起来,像是一阵风,穿过街头小巷,拐着拐着,她们就拐到了家门口。
柳朝阙又是感谢了一番,递出来1块钱。
“不用找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小费。”
男人激动地都快给她跪下了,柳朝阙闪身关上了门。
“都说给多了吧。”柳朝阙无奈地道:“你在伦敦街头流浪了那么久,也没人给过你吃的,现在有钱了就这么善心了?”
“正是因为过过苦日子,才更受不了别人的苦难,有钱的时候能帮就帮吧,如果真的因为善良受到反噬,嘿嘿,曼曼,你会帮我的吧。”
大义凛然的慕梨闪身一躲,躲在了柳朝阙的身后。
“嗯嗯。”
柳朝阙点点头,算了,宠着呗,还能咋滴。
“谁啊?你是?”
她敲门,开门的是个陌生的老嬷嬷,老嬷嬷有点老花,眯着眼睛瞅着他们的模样。
柳朝阙问这家的大人是不是有个叫柳州衡的。
“柳州?我们这里不是柳州。”
“柳州衡啊,是个人名啊大娘。”
“有人叫这个名吗?”
难不成她记错了,她又退后了几步,看着门牌号,对啊,没错啊。
难不成他搬家了?
等到门关上,柳朝阙正要去附近找找时,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几声。
“大娘,谁啊?”
“周衡啊,别出喽,外面有个外国人带着个翻译官哦。”
“外国人?她说的是我吗?”慕梨指了指自己。
“所以我是翻译官。”
“那你哄出去了吗?”柳州衡的声音传出,柳朝阙确定这家确实是她家。
“当然了。”
柳朝阙翻上墙头,嘿了一声,把小声说话的两人吓了一跳。
“她怎么上来了?”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翻译官。”
“老柳,想我了没?”
许久未见的亲女儿,现在更是出落的英姿飒爽,不像是他也不像是她妈,活出来了自己的样子。
只是,她还是喜欢爬墙头。
“不怕掉下来吗?下来。”
“老爹,你雇的这嬷嬷还挺厉害的,差点就以为咱们搬家了。”
“你都这些年没回来,要搬早搬了。”
两人即使好几年没见,但也只是片刻的生疏,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柳朝阙勾着柳州衡的肩,老登似乎是消瘦了一些,背微微弓起,逐渐步入了老年。
“哎,老柳,这位是?”年轻漂亮的富太太,笑眯眯地看向柳朝阙。
柳朝阙拧了下老登的腰侧,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
柳州衡道:“不是,我和她没有关系啊。”
富太太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柳州衡一眼,突然捂嘴笑了:“哈哈,你这女娃真逗,我可看不上他,我是他隔壁的,过来看看热闹。”
柳州衡觉得自己十分的委屈,他什么都没干,就给他顶了这么个大锅。
柳朝阙也有些尴尬,她哈哈笑了一下:“这样吗,真的是巧了。”
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她到底在说啥啊。
富太太在一边捂嘴偷乐。
这场闹剧过后,柳州衡带着两人回到了家中。
一回到家,柳州衡就瘫坐在了椅子上:“随便坐吧,还有这个小伙子,来,别拘束,就像来自己家一样。”
慕梨看了柳朝阙一眼,她点点头,然后他也就坐下了。
柳州衡摇了摇头:这小子,都没有一点子大男子气概。
“老爹。”
“哎,哎。”柳州衡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柳朝阙挑了挑眉:“难不成你还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你说笑了,没有的事。”柳州衡又尴尬地坐了回来。
“那今天的事?你雇的奶奶还挺厉害的,怎么?不让别人进?”
“没有。”他擦了擦被吓出来的细汗,笑了笑:“也就是碰到了点麻烦事。”
“有人讨债?”柳朝阙合理猜测。
“不不,不。”柳州衡双手摇地飞起。
“那什么事?你说?”她的语气很是平静,看着他的样子就和判官看要说谎的小鬼似的。
让柳州衡很是尴尬。
“就是……”
“就是……”
他看了看慕梨,有点为难,慕梨知道他该走了,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房间。
等人一走,两人也不装了,柳朝阙踩在了凳子上,慢悠悠地道:“老登,出什么事了?”
“是你妹妹的事。”
”哪个妹妹?”
“最小的那个。”他有点难以启齿地道:“柳竹烟不知去哪里认识了个富家公子哥,在我们知道这事的时候,她差点要上演一场出逃。”
“现在我们把她关在家里,还加强了人手,让别人看着她,就怕她哪一天趁人不注意,就跑了。”
“这也是我们忽视她,这才让她被别的男人偷了心。”
柳朝阙一言难尽地看向柳州衡,实在是被他的油腻给恶心到了:“你别恶心我了,那公子哥你知道是谁了吗?”
“哦哦。”他尴尬地笑笑:“是对门张家的。”
张家?在古时候不是门当户对,这老登咋还反对呢。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柳州衡无奈地道:“虽然现在倡导什么自由恋爱,不要包办婚姻,但你妹妹这么小,认识几个男人,就这么被哄走了?”
“我是坚决反对这门亲事的,而且那人大你妹妹10岁。”
柳朝阙这就懂了,大学生哄骗小学生呗,这门亲事她也不同意。
“为什么不让我和他在一起,我爱他啊,为什么?”
老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嗓门挺大的啊。”她笑道。
柳州衡擦了擦脸上汗:“哈哈,你妹妹吃的好,力气大。”
两人又是尴尬地对视一眼。
“你先?”
“要不你先。”
在门口就谦让了起来。
两人在门口僵持着,最后是奶妈妈拉开了门,看到了站成一排的两人,疑惑地道:“你们怎么站这?”
两人这才尴尬地进了门。
“呜呜呜,周郎,呜呜呜。”
小姑娘梨花带雨的,仰着脑袋看向窗外,那里有棵白玉兰,穿过墙,在阳光下开的正艳。
柳朝阙看看白玉兰,又看了看章竹烟。
算是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