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央兴奋地快要死过去了,接连几日都没休息好,脑中全在盘算这一世该如何布局。
没想到上天真能给他重活一世的机会,那么一切都皆有可能,他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命运。
他再也不要和霍晚绛有片刻的分离。
凌央养好病后,除却亲眼检查小舅舅、凌朔等人是不是尚在,第一件事便是向霍家递上拜帖。
他还没见过小阿绛呢,七岁的,可怜又可爱的小阿绛。
老将军很爽快地让他进了霍家。
迈进霍晚绛居住的小院,凌央激动得快要站不住,甚至在过门槛时一个不注意,折断了木屐的鞋跟。
霍晚绛正打着盹跟绣娘学**红,困得眼皮子都叠成三层。
寻常贵族女子这个岁数,是要开始学习纺织、刺绣等基本功了,除此以外琴棋书画一样也不能落下,并不比君子六艺简单。
她似是困极了,浑然不曾注意到院门处多了位来客。
凌央决意先站在院门远观一下。
原来阿绛小时候就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眼睛甚至比她及笄后还要大上一圈,几乎快占完半张脸,打哈欠时眼底还有泪光闪烁,软得他心都快化了。
一瞬间,凌央甚至在罪恶地想,他这辈子干脆把阿绛当成他的女儿养,反正这些事他有太多经验。
“太子何不入内?”
老将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凌央险些没抓住抱怀中小兔。
听到院门动静,霍晚绛极快地抬头张望。
见是祖父还有太子,她吓得拍了拍手,蹑手蹑脚从坐席上爬了起来,走到凌央面前,小心向他施礼。
真是奇怪,前一阵的宫宴上她也见到了太子,只是那次太子不大高兴,她被吓得手足无措,早早地便缠着祖父将她带回府了。
只因同龄孩童皆开着她和太子的玩笑。
他们拿这桩婚事取乐,要太子当众叫她太子妃。她记得当时太子的脸色就不太好,偏偏那些孩子还起哄,说是她要求的,太子只气呼呼剜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走开了。
然后他就跑去吃了碗消暑的绿豆莲子羹,当场中毒,还挺可怜的。
今日他来,还抱着一只雪白的红眼小兔,莫非是来问候她的?
他是不是知道她是属兔的,要当着她的面,叫下人把小兔烹了吃啊?
霍晚绛一想到他剜她那一眼,吓得行完礼后便跑到祖父身后躲着,只探出半张小脸看他。
凌央整个人都被霍晚绛这娇娇怯怯的模样软化了。
他摸了摸怀中小兔,随后双手递向她:“阿绛妹妹,孤特意带来送你的。”
霍晚绛不敢接,仍旧瞪大一双有神的大眼打量他。
还是老将军伸手接过:“多谢太子,老臣先代小绛收下。”
老将军蹲下身,把小兔捧到霍晚绛跟前:“拿着吧,太子特意给你带来的,你得好好养。”
霍晚绛终于笑了,两颊处凹出两个浅浅梨涡,甜得不能再甜。
她小心接过兔子,一撒腿便带着兔子跑向后厨,完全没再理凌央。
凌央:“……”
罢了,现在的她,眼里也许更在意那只兔子。
凌央草草向老将军告退,随后追上她:“阿绛,等等孤!”
两个小孩跑去后厨给小兔挑菜叶子吃了。
绣娘收好刺绣所用陈设,退下前,不忘好奇询问老将军:“太子莫非是转性了?从前可从未主动来过霍府一次。”
老将军撑着拐杖离开,边走边道:“或许吧,孩子嘛,都是一天一个样,谁也说不准。他昨天可以不喜欢小绛,可今天就未必,毕竟小绛长得这么漂亮,性情也乖巧,谁会不喜欢?”
“像是长搏侯家那小子,上次还假装到霍家来掏鸟蛋,哼,哪儿有掏鸟蛋的,坐在树上盯着女郎看半天的道理?”
……
霍晚绛十岁这年。
霍老将军如上辈子一般,病逝了。
凌央随武帝卫后一同前去霍家吊唁。
他这一辈子已过去了三年,三年间与霍晚绛的相处和他的无数努力中,他逐渐打开了霍晚绛的心扉,真正与她做到了青梅竹马。
可凌央更恨不得自己是回到娘胎里的岁数,他要亲眼见着霍晚绛呱呱坠地、和她从一出生就一起玩到大才好。
幸好,在老将军离世前的日子,凌央说服了卫后收养阿绛,从此往后阿绛不必留在霍家受委屈。此事晋武更不会多过问,宫中无非是多个小女孩,且这女孩还是他的爱臣之女,这点小事他自然不介怀。
霍晚绛披麻戴孝跪在霍老将军灵前,眼睛哭得比小兔的眼睛还要红。
见她面无血色,双唇干涸,整个人似被抽离魂魄,任何人叫她她也毫无反应,凌央的心同样在替她作痛。
他凝眉问阮娘:“阿绛多久没进食了?”
阮娘哭道:“老将军过世前几天,女郎便急得什么也吃不下了。如今还要停灵三日,奴婢哄了女郎许久,女郎什么都不肯依,执意跪在老将军灵前。”
他的阿绛,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是什么岁数,都是个极其用情之人,对任何她在意的人总有哭不尽的泪。
凌央轻声嘀咕:“她这样怎么能行,早晚会病倒。”
说罢,便上前与霍晚绛同跪。
见是他来,霍晚绛并未有多大反应,仍旧麻木地盯着祖父棺柩的一角发呆。
她本以为凌央是照常祭奠祖父,谁料他这一跪竟是跪了一个时辰,便是陛下和卫娘娘也喊不动他。
霍晚绛终于有了些波澜。
她不解地看向凌央,凌央却淡淡道:“老将军视央如亲孙,知老将军不幸病逝,央特来祭拜。”
霍晚绛着急地冲他比手语:【太子,您万金之躯,不必与我一齐久跪。】
凌央早就在这一世“学会”了读她的手语,纵使没有阮娘转述,他也自若答道:“你这样不吃不喝,下一个生病的人就是你,阿绛,这样不是孝敬。老将军生前如此疼爱你,怎忍心见此情形?”
霍晚绛簌簌流下几行泪,她吸着气,慢慢向他比道:【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凌央低头看她,无奈道:“无妨,你何时起身吃东西,孤便何时起。你要跪,孤陪你。”
灵堂内一应前来吊唁的人都看向了他们。
霍晚绛年纪还小,自是受不了这些复杂的目光,面上立即羞得红透了。
她知道凌央是好意,更不在意他的所谓太子颜面,可陛下和卫娘娘还在,她绝不能恃宠而骄。
阮娘立即上前搀扶,霍晚绛乖乖起身,血液逆流,她险些晕倒过去,亏得凌央也扶了她一把。
霍晚绛无力冲他比道:【太子,我们一起去吃些东西吧。】
凌央笑中有泪:“好。”
……
老将军过了七七祭礼后,卫后亲自将霍晚绛接进宫中。
一开始,霍霆还百般阻挠。
他认为霍家女便该在霍府养大,霍晚绛虽与凌央有婚约在身,可这么早就接进宫中抚养,反倒不好。
可卫后到底是晋武之卫后,三言两语便打发了霍霆。
霍霆只得作罢,更是将兄嫂为侄女留下的遗物尽数清点了出来,一并送入宫中。
霍晚绛进椒房殿时在卫后怀中哭了许久,哭累了,卫后便让人把暖阁收拾出来,让她暂时住进去。
凌央放轻步子,小心走到暖阁门外,隔着门缝凝望她。
她睡得很沉,只是老将军离世之事,于一个十岁孩子而言打击太大,故在睡梦中,她都紧紧攥着被子,不断呜咽。
他和霍晚绛已经是半个大人了,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没有拘束。
他很想冲进房中,跪坐在她床前,默默守着她。
凌央想起上辈子她在椒房殿的时光。
那一定是一段非常不美好的记忆吧,他一直惭愧不已,但这辈子,他有无数的时间弥补,可以让她在椒房殿留下美好的回忆。
卫后轻声把他叫去了正殿。
“文玉,人,母后如约给你接进宫了。可母后想告诉你,若你不是一时兴起,往后便要好好待她,不能让旁人随意欺负她。”
“霍家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郎,你执意将她接进宫,便要比霍家做得更好,老将军还有武安侯夫妇的在天之灵才会安心。”
凌央点头:“母后放心,儿臣接她进宫,绝非一时兴起,而是我们——”
我们上辈子就是至亲夫妻。
既是妻子,自然要他亲自养大。
卫后打趣他:“可你也不能将她看得太紧,否则,小心她往后只会视你若兄长,不愿嫁你了。”
凌央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卫后所言不无道理,可是阿绛只能是他一人的,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他磕磕巴巴:“不会的,我与阿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打小便知道要嫁给我,旁人根本没有机会。”
卫后戏谑道:“是么?”
……
这年,凌央十二岁,卫骁十五岁。
待霍晚绛入宫诸事处置妥善后,凌央终于有空去找卫骁。
“小舅舅,你别去玉门关。”
卫骁正在马场练习骑射,见自己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外甥一本正经地语出惊人,他险些吓得从马上摔下。
“太子,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此意,你是如何得知?”
卫骁快要被凌央吓得不行,这小子自打吃完莲子中毒后,便一直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忽然智多近妖、目光也善于谋算起来,仿佛已经洞悉一切。
去玉门关的想法,是他从蜀地回来后才萌生的,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凌央直言:“你刚为朝廷平定蜀郡,功震朝野,不必以远走玉门为代价打消陛下顾虑,比起他的疑心,卫家更需要你。我有一计,可助小舅舅脱险。”
卫骁跳下马,不以为然:“哦?骁愿洗耳恭听。”
凌央神神秘秘道:“薛世子知道吧?长安城出了名的小魔王,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真纨绔。”
卫骁皱眉:“怎么?”
凌央:“你,去跟他玩,一起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