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狅轻叹一声,沉默良久有些尴尬地对绿雪说:“那现在该怎么办?”
早知道他就不做扁食了。
绿雪瞅了瞅案台上还没有入锅的扁食,“陈老做的扁食其实很漂亮,没有大问题,再多煮煮就好了。”
“那这几个怎么办?”祁狅愁眉苦脸,“算了,我吃吧。”
绿雪讶异地瞄了他一眼,小声劝说:“陈老不必介怀,这几个……奴婢可以倒给后厨养的鸡吃,也不算浪费。您还是吃下一锅的吧。”
祁狅:……
心塞了怎么办?
绿雪把这些扁食检查了一遍,发现边缘是压紧的之后才把它们倒进锅里煮,点了三次冷水,等它们全浮了上来才往外捞。
这回,祁狅没敢插手。
但他把每一个步骤都问清楚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做错。
绿雪把新煮好的扁食夹起一个放进嘴里,眼睛蓦然一亮,“味道还不错呢!没看出来,陈老还有下厨的天赋。”
祁狅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没说话。
绿雪这下放心了,原本她还担心做别的吃食耽误时间,既然这些扁食味道不错,且是陈老亲手做的,那拿给公主吃,也是使得的。
公主平素看起来威严冷冽,实则心软温柔,最为体恤下人。
对吃食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能合小郡主和小公子的口味,她便不会说什么。
绿雪往碗里夹了十个扁食,又盛了扁食汤。
“公主饿了,奴婢要赶紧给她端过去,您就在厨房吃了再回屋吧。”
祁狅点点头,“好好,你快去,别让公主等太久。”
他一想到奚娆马上会吃到自己做的扁食,心脏就怦怦地跳个不停。
囫囵吃了几个扁食下肚,觉得味道尚可,这才终于放心。
那边厢,奚娆已经喝了好几杯茶水充饥,饿的有些难受,绿雪刚走到门外,她就闻到了一股热腾腾的香气,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
“这是什么好吃的?”她眼巴巴地盯着绿雪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两个碗。
绿雪笑盈盈道:“是扁食,陈老亲手做的,您尝尝?”
“陈老先生还会做扁食?”奚娆十分惊讶,这扁食看起来卖相极佳,很容易就勾起了她的食欲。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送进嘴里,因为太饿了,只嚼了两三口就吞了下去。
“公主您慢点,好吃吗?”绿雪关心地问。
奚娆摇摇头:“我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吃的太快了。”
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两个,却是慢慢品出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滋味。
祁狅的母亲陈昭仪本不是南祁人,饮食习惯与南祁人不尽相同,她喜欢在扁食馅里加点桑耳,也就是俗称为木耳的那种食物,切的碎碎的,掺在肉中。
奚娆吃了四五个之后,人渐渐愣住,神色冷凝。
不久,她又夹起一个,咬下一半往里看去,果然发现了那些黑色的细碎木耳。
她禁不住屏住呼吸,僵硬地杵在原地。
绿雪还以为她吃到什么被噎住,焦急道:“公主您没事吧,要不赶紧喝口汤?”
奚娆缓慢了摇了摇头,鼻腔猛然堵住了,像是溺水时把水吸入鼻子,辛辣得令人窒息。
“没事,我没事……你说这扁食是陈老做的?面是他自己和的,馅料也是他自己调的?”
勉强把这碗扁食吃完,她一把抓住了绿雪的胳膊。
绿雪被吓了一跳,犹豫道:“是,是啊,奴婢没去之前,陈老才刚包好扁食准备下锅呢。”
奚娆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没有说,这做扁食的方法是谁教他的?”
绿雪眨了眨眼,“陈老好像是有说过,是他母亲教他的。”
奚娆颤抖着闭上双眼,双腿骤然发软,踉跄地扶住桌子。
不会有错,这就是幼安曾经做给她吃的扁食的味道!
只不过当年他做的扁食总是半生不熟的,不如这一次的好吃,她连续吃了许多个才回忆起来。
对上了,全对上了。
以往的那些破绽和疑点,此刻全都汇聚起来,形成了一个圆。
祁狅,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潜伏在她身边,看着她黯然神伤很好玩么?
难怪他会舍命保护鼎鼎,其实根本就是父亲的本能使然。
只是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和阿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阿湛登基,心中没有一丝不甘?
还是怀揣着什么阴谋,想要暗中得到她与三个孩子的信任,再伺机报复回来?
一旦认定了祁狅就是陈老,奚娆一扫这段时间的惆怅与失落。
无论祁狅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再因为他的死而感到内疚了。
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天折磨她的并不是别的,而是失去祁狅的痛苦与惶然。
不过因为时日尚短,她又非常忙碌所以才没有太大的实感。
奚娆平复了一下复杂的情绪,睁眼看向绿雪,“替我谢谢陈老,他做的扁食很好吃,莫名有种故人的味道。”
故人?
绿雪一头雾水地应下,借由把食盒送回厨房的功夫,特意去了祁狅那儿一趟,把奚娆的话转告给了他。
祁狅不由得攥紧了手指,“公主可有提到,是哪位故人?”
绿雪疑惑地摇头,“没有。”
真是怪了,今日的陈老和公主怎么像是在打哑谜。
但她只是个奴婢,对于主子的心思,是不能妄自猜测的。
绿雪走后,祁狅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奚娆还记得曾经那扁食的味道,悲的是奚娆仍旧没认出自己。
不过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他不能太过贪心,既然已经决定好要认真弥补她和孩子,就不能太计较得失。
当晚,祁狅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暗卫戌。
“她心里定然还是有我的,过去是,现在也是,只不过……我还需要一个更合适的身份才能正大光明地回到她身边。”
“对此,你们有头绪了吗?”
暗卫戌心里发苦,这确定不是他家殿下一厢情愿吗?
但他又实在不忍心戳破,只能敷衍道:“属下一直在寻觅,还请殿下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对了,属下派去的人从北萧回来了。”
未免祁狅继续追问,他慌忙转移话题。
“回来了?”祁狅的神色突然变得肃然,“所以,北萧六皇子和他身边的那位佛子,究竟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