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娆哽住。
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坦白实情,太皇太后自然不会轻易暴露祁狅的身份。但同时,她也有可能因为心疼祁狅,生出让阿湛把皇位还给祁狅的想法。
更关键的是,一旦太皇太后知道祁狅没死,她就不能再以陈老的身份把他继续留在公主府,束缚在自己身边。
到那时……她与祁狅又将渐行渐远。
更糟糕一些,说不定还会站到对立面。
可要否认他不是祁狅,奚娆的良心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太皇太后是真的关心她和祁狅,在意他们的安危。
奚娆支吾了半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祖母,他确实不是个老头,陈老其实……是个年轻男子,他和我……”
她还是没能说出真相。
她终究还是个自私的女人。
太皇太后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最终幽幽一叹,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别把自己逼太紧了,我知道你这个监国公主做得很是不易,朝堂上有人不服你,阿湛年纪又小,遇到事情难免拿不定主意,他信任你,当然就会询问你的意见……”
“那日他特意过来看我,说了近日遇到的烦心事,别看阿湛才十岁,想的事情比大人还多,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一个好皇帝,所以才来请教我这个老家伙。如果你喜欢那个年轻人,却不方便给他一个名分,那就维持现状,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奚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太皇太后竟然产生了这种误会,认为她在“金屋藏娇”。
要否认都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祖母,我其实……他……”
太皇太后勾起嘴角:“祖母也年轻过,什么不懂?你喜欢他,又担心他成为靶子受到伤害,所以才让他仪容,伪装,留在公主府的对不对?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好主意,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咳,你还要梳妆吧,那我在外面等你。”
奚娆仿佛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她定了定神,既然太皇太后误会了,而且这个误会还很合理,那就让她继续误会好了。
她也不用再编什么谎话。
洗脸、梳妆,在胡嬷嬷的帮助下,奚娆一扫方才的狼狈,又变成了那个雍容华贵、冷艳夺目的护国公主。
奚娆陪着太皇太后吃了晚膳,时辰已然不早,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她低声吩咐宫女准备清粥小菜,送到祁狅歇息的房间去。
然而没过过久,那宫女神色怪异地回来禀报:“公主,那位……郎君不肯用膳,奴婢问他是否不合胃口,他也不说话,只恶狠狠地瞪了奴婢一眼,奴婢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只好把饭菜端走了。”
“不吃东西怎么行,也许是伤口又开始疼了。祖母,我过去看看。”
奚娆即刻起身,迅速回到祁狅的房间。
此时屋内的药味已经散去了些,但祁狅依然只能趴在床榻上,疼得不能起身。
奚娆亲手端着托盘走进去,屏退了左右。
“你……”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才好。
直接开门见山还是继续装傻?
结果没想到,她刚放下饭菜,扭头便对上了祁狅的脸。
奚娆一愣,走到床前弯下了腰,“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语气不咸不淡,不轻不重,夹杂着那么一丝关心,但也不算多么急切。
祁狅不满地拧眉:“公主刚刚与太医他们说什么?”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却没了之前故意佯装陈老时的那般苍老。
奚娆心里咯噔一声。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祁狅什么时候醒的,醒了多久?
“怎么不吭声?”祁狅脸上尽是幽沉与冷厉,分明还非常虚弱,声音里却充满了审视与不悦,“我就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让我当驸马!你对我就是玩玩而已,诚心戏耍、玩弄我的,对吗?”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
祁狅听她不吭声,觉得自己一定是猜对了她的心思,脸上霎时浮现出三分委屈,四分愤怒,三分怨怼。
“哼,被我说中了吧!那些甜言蜜语,什么……喜欢我,爱……我的话,都是骗人的。”
奚娆愣愣地站在原地,满目震惊。
“你该不会……”
祁狅愤慨地打断她道:“别解释,也别再对我说那些话!我堂堂南祁三皇子,绝不会再上你这个妖女的当!说好的昨晚只是沐浴,结果在汤池里你又对我动手动脚,还……闹到半夜,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廉耻?对了,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你,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奚娆懵了。
“幼安,你知道现在自己在哪儿吗?”
祁狅当即反问:“难道不是在公主府,华阳城吗?喂,我昨晚可是听你的话,叫你姐姐了,你不能再把我的双手给捆起来了!还有我身上这伤又是怎么搞的,那几个不要脸的玩意,该不会趁着我睡着,把我给打了吧?”
听奚娆不回答,他又烦躁地自言自语:“你可不能又偏袒他们,他们虽然比我早入公主府,可……我不是你最钟爱的面首吗?”
哐当!
听到他说出“面首”二字,奚娆惊呆了。
同时也彻底明白了现在的状况,祁狅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准确来说,他失去了自己离开西奚,回到南祁之后这些年的所有记忆,以为自己仍然身在华阳城,还是奚娆的面首。
甚至连自己失明了都不知道。
奚娆立刻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果然血糊糊的一片。
该死,刚才太医令竟然没有检查出来!
“别乱动,有什么问题我们待会再说,你头上还有伤口没有处理。乖,我这就去把太医令再找过来。”
肯定是因为在地底保护她时被石头砸到了头,怪她不仔细,居然没想到要检查他的后脑勺。
祁狅的声音骤然降低,片刻后咬牙切齿,愤恨道:“到底是谁伤了我?都是些阴沟里的老鼠,有本事当面与我单挑啊!小爷还怕了他们不成!”
奚娆吩咐完奴婢后走回来,听到他这番话,真真哭笑不得。
慌忙伸手,把他的五根手指全都紧紧攥在掌心,声音温柔如水:“别闹,此事说来话长,但我可以保证,不是他们干的……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听闻这话,祁狅瞬间结巴了:“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救你?你,你别靠我这么近,我……虽然与你圆房了,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唔唔唔。”
奚娆低头凑近,堵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