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知道公主府的陈公子是个痴情种。
因为深爱护国公主,他在普陀寺拼死保护小公主和小郡主,最终被炸伤了双眼。
他一人斩杀东虞妖僧数十名,临危受命,指挥得当,率领金吾卫铲除了这群穷凶极恶的东虞妖僧,并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在南祁的巢穴,耗费三个月时间彻底瓦解了他们的势力。
唯一剩下的罪魁祸首——那尊在东虞兴风作浪的邪佛,尚未伏诛。
然而,东虞因为此事有愧于南祁,新帝上任后,唯恐南祁以此为借口出兵讨伐,大肆搜捕邪佛的信众。
一时间,东虞邪佛的势力被大幅度削弱,受到蛊惑的百姓渐渐回归正常生活。
然而就在这时,护国公主失踪了。
陈公子伤心欲绝,但仍旧痴心不改。
他非但没有接受皇上的诏令搬出公主府,反而以死相逼,留了下来。
他自觉承担起夫子的重任,像亲生父亲那样照看小公子和小郡主,事无巨细,处处上心,就连皇上也挑不出错来。
在暗卫和绿雪的辅助下,陈公子把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又因为小公主和小郡主的关系,他时常出入皇宫,暗地里为小皇帝出谋划策,与蒲老先生一起,帮皇上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问题。
一年过去,阿湛又长高了不少,性子也更加沉稳,但也愈发锋芒毕露。
他重重地把手中的奏折扔到脚下,满脸愠怒:“北萧的内乱都多久了?萧豹和萧廓这两个混蛋,在自己的地方打就算了,竟然波及了南祁边境,害得咱们的百姓流离失所,简直太不像话了!”
蒲老先生摸了摸胡须,缓缓说道:“原本咱们想要等到他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这仗打得没完没了。”
阿湛烦躁地点头:“如此看来,不能再继续放任不管了。您老有什么建议?”
蒲老先生看了眼身旁坐着的祁狅,微微一笑:“老臣想先听听殿下的意见。”
左右现在殿内都是知情人,蒲老先生便没有避讳。
祁狅微微挑眉,语气淡然:“蒲老客气了。依我之见,现在是时候放萧赦和称心回去,搅动风云了。”
“现在?”阿湛皱了皱眉,显然不认为这是个好时机,“他们回去,难保不会被杀掉吧。”
祁狅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有我们南祁的军队护送,他们怎么可能被杀?不过这借兵嘛,总归是要有条件的。”
阿湛瞬间明白了他的深意:“你的意思是,趁此机会让萧赦签订盟约,趁机讹他一把?”
祁狅点头:“不错。既然我们答应帮他们打回去,那总得要些好处。再说,这一年以来,南祁的探子潜伏在北萧收集的情报,也是很值钱的。”
萧赦和称心被关押在南祁已经足足一年。不杀他们,就是为了今天。
阿湛仔细想了想,最终点头:“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祁狅起身朝门外走去。
阿湛看着他愈发消瘦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逐渐放下了很多事情。
姑祖母渺无音讯,他便知道娘亲大约是回不来了。
虽然难以接受,一想到这件事心还是会痛,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为了鼎鼎和昶儿,祁狅都能够振作,他也只能咬牙前行,好好承担自己的责任。
祁狅下午便回到了公主府。
萧赦和称心被关押一年,自然不可能放弃这次的机会,果断签下了盟约,哪怕其中不少条款都有趁火打劫之嫌。
但他们没得选。
刚回到偏院,奚甫便闪身走了进来。
他早已成了阿湛身边的暗卫,这次是得到阿湛的指令,到祁狅这儿领取新任务的。
“三日后,萧赦和称心会在南祁军队的护送下回北萧。你带一支暗卫跟着他们,离开南祁边境后,先和那边的探子联络,建立一个完整的情报网。”
祁狅说着,把一份名册递给他。
“这上面的人,都是咱们的探子近一年笼络的北萧官员。
你过去之后,再重新筛查一遍,让他们暗中帮助萧赦从内部瓦解萧豹和萧廓的势力。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教了。”
奚甫了然,收好这份名册:“无非就是挑拨离间那些手段。这些日子我在你和阿湛身边,就算看也看会了。不过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把萧廓留给我,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祁狅嘴角微扬,手里把玩着一颗翡翠珠子。
“有意思,称心也对我提了同样的要求。要不你们商量商量?说起来,你们还没见过。”
这颗翡翠珠子是他在奚娆的妆奁里找到的,这一年来他一直带在身边。
奚甫撇嘴:“好,反正三日后就能见到了,到那时我与他商量。”
奚娆的死,一度让他对祁狅起了杀心。
但他杀了祁狅,奚娆就能复生吗?
在阿湛的劝说下,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追根究底,奚娆当年之所以会和祁狅发生误会,他也必须承担一部分责任。
祁狅没忍住不对他下手,他又哪里有脸再起事端?
更何况,给他解毒的方子还是祁狅帮他寻到的。
“我走了,你保重!说是要给奚娆守孝,但你也不必清心寡欲到这种份上……唉,算了算了,我知道劝不动你。”
奚甫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祁狅没有吭声。
他懒得跟奚甫多做解释。
奚娆没死,说不定此刻就躲在哪个角落里注视着他。
他可不想奚娆误会自己空虚寂寞,因此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仍然只有先前那个奚娆给他安排的书童。
屋子里也格外清冷,除了奚娆曾经给他置办的东西,一应用度还是和过去一样。
即便阿湛亲自开口,提出要每月拨给他一些俸禄,他也果断拒绝了。
祁狅希望这里的一切都维持在奚娆离开之前的样子。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奚甫清晨来找他告辞,中午就听闻北萧六皇子的队伍离开了交州城。
接下来只要等候他传回来的讯息即可。
把已经开蒙的鼎鼎和昶儿送到宫里上学,听从蒲老先生的教诲,祁狅陡然清闲下来。
他愣愣地站在承乾宫门口,望着这里的一片废墟,想起了那场大雪。
那时,奚娆刚刚回到交州不久,顶替姑姑,以护国公主的身份回到他的身边。
因为兰贵妃的刁难,她在这里被罚跪,冰天雪地,却倔强得好像一支永不会弯折的寒梅。
他那会儿说了什么?
“她让你跪你就跪!孤让你听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祁狅苦涩地摇了摇头。
如果能重新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紧紧抱住奚娆,把她死死护在怀里,再给自己两巴掌。
“奚娆,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回来……一年不够,五年够吗?还是十年,八年?”
祁狅喃喃自语,恍惚地站了许久,直到虞公公迎面走来,向他行礼。
“殿下要是此刻无事,不妨与老奴去挑选几个宫女吧。”
“挑选宫女?”祁狅拧起眉毛,“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