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春花宴到下午才散,詹家老太君拉着谢锦姩说了好久的话,恋恋不舍的,拄着拐杖都要亲自送谢锦姩到了马车旁,
老太太来了,其他人自然也得陪着,乌央乌央一大群人跟着,都是詹家人。
见女儿这么受詹家重视,慕容氏的脸都要笑烂了。
能不重视吗?
这是詹容予头一个点头愿意娶的人,不用詹老太君以死相逼,也不用她把自己的头套进绳索里,
上一个倒是娶了,可是娶回来詹容予只把她当摆设,不闻不问的,只是养在家里,后来那女子受不得寂寞与人私通,詹容予还是装作看不见。
直到有孕才被暴露出来。
詹容予还把人放走了,气得詹老太君卧病一月,只能对外公布那女子病逝。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个小儿子能过上正常的婚姻生活。
这一个是他自己愿意娶的,总不能再冷着人家了吧?
难得儿子喜欢一个,自然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得娶回家里来。
现在詹老太君看谢锦姩,和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无异。
“好孩子,回去路上慢些,得了空一定来家里玩,你这些姐姐妹妹的都喜欢你呢。”
“老太君,您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我们哪能让您送啊,您快回吧!”
又黏黏糊糊寒暄许久,谢家的马车终于动了。
慕容氏说得口干,脸上多了许多喜意,
“好啊,真好!”
她攥起谢锦姩的手,“我看詹家的人都重视你,娘也就放心了,以后你进了门,和妯娌亲长之间都是和睦的,你可不知道,大宅院里婆媳、妯娌之间的腌臜事情多了,我看詹家不是那样的。”
“刚才詹老太君拉着我说了,婚事一定风光大办,给足谢家体面。”
“还有那詹容予,我今天也仔细瞧了……”
慕容氏的表情神秘,
“娘跟你说,像那种洒脱之人,心里什么事都不装,心胸豁达,这样的人能活得长。
别看他体弱了些,未必就活不到七老八十,说不定比正常人活得还久,你放心吧。”
谢锦姩噗嗤笑了,
“母亲,你这是哪听来的理论?”
慕容氏啧道:
“这是实话,心事多的人什么都淤积在心里,反而有伤寿命,你看看那个詹容予,什么都想得开,心态好,能吃能喝,这种人哪会短命嘛?”
和詹家人聊了这许久,慕容氏对詹容予多少有所了解,那是个随性之人。
谢锦姩愣了下神,
可是,前世詹容予死的确实早啊。
他自己不也说,自己看淡生死,阳寿将至……
而詹家人此刻也正在聊天,聊的正是谢锦姩。
“明眸皓齿的,是个俊丫头,举止有度,聪慧大方,老身很满意,容哥儿要多谢你这个大嫂啊。”
詹老太君笑得见牙不见眼。
国夫人搀扶着詹老太君,
“婆母这是哪的话,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九弟的婚事,我始终放在心里,我头次见谢大姑娘的时候,就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缘分呐。”
自从得知詹容予和谢锦姩在龙吟寺上的事情后,她就没少往王府跑,去找庆王妃从中周旋一二。
她可记得,庆王府是要管谢家女的婚事的。
一听说太后要赐婚,只是没挑定好哪家,国夫人激动不已,她跑了两趟宫里,终于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这不,一道懿旨下来,詹家和谢家的婚事就定了。
所以这桩婚事,是国夫人一力促成的。
“后天是个好日子,备礼登门,去问姩姐儿的生辰八字,先把日子定下来。”詹老太君是一刻也等不及。
“好!”国夫人应下。
……
谢锦姩回了家没停,拿了件东西就直奔伯爵府去了,和慕容氏一起。
在路上,谢锦姩这才说起慕容嘉楹给她说的那些话。
慕容氏震惊不已,气得又哭又骂,原本回娘家该去先拜访主母,可是慕容氏径直奔去曹姨娘的院子,急着想去看看曹姨娘怎么样了,没心思管那些礼数。
而谢锦姩,她第一时间去探望了外祖父。
“你们先出去吧。”
谢锦姩让伺候外祖父的下人出去,王老太君美名其曰让老爵爷安静养病,把他迁来一处偏僻院子。
是僻静,也冷清。
老爵爷躺在一张竹制摇椅上,身上盖了一件薄毯,他的嘴是歪的,眼珠子是呆滞的,哪还有从前威严的家主风范?
谢锦姩坐在他的旁边,
“外祖父,你汲汲营营一生,为这伯爵府呕心沥血,一朝中风瘫痪,你的儿女子孙们可曾在床前时刻侍奉?”
“没有。”她自问自答。
“这么多儿孙,竟没有一个孝敬您的,外祖父,您该反思了,正好趁着现在空闲时候多,想想这么多年,您极为功利的教育方式到底对不对?和孩子之间怎么就半点情分没有呢?”
老爵爷那双浑浊的老眼之中升起怒意,他能听见,只是说不出来话而已。
“这清凉院是清静啊,从前是给不受宠小妾住的,外祖父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住到这来?外祖父这心里荒凉吗?”
谢锦姩看向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刻薄之言。
老爵爷瞪着谢锦姩,右手颤颤地艰难往上抬。
谢锦姩看向他那只手,“外祖父的右手能动,能动就好。”
她突然笑起,
“外祖父先别生气,孙女是来帮你的,其实,你该感谢王老太君留您一命,只是弄瘫了你,没有直接要你的命。”
老爵爷突然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啊啊唔唔的声音,哈喇子顺着下巴流在口水巾上,
可见他情绪激动。
“不过,她也可能是故意这么干的,瘫痪在床连屎尿都控制不住,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对骄傲如外祖父的人来说,更加折磨吧?”
老爵爷闭上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不愿意面对。
谢锦姩这句话直接戳中老爵爷的心脏,与其这样活着,对他来说还不如死了痛快。
尤其是被外孙女直接说出来,尊严荡然无存。
谢锦姩话音一转,
“外祖父,您想不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