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总镇大人的话,北普陀山的贼匪老西风以下大小头目四十二人皆已授首,此役共斩贼寇四百、余者溃散,解救百姓一千二百余,财物约三千两,粮……”
锦州中屯卫衙署中,韩林正在躬身向赵率教禀报着战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虽然他知道韩林能够将北普陀山给打下来,但他着实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快到连张守备都显得毫无用处。
不仅是赵率教,韩林和张守备等人押着山上的粮秣和赃银、俘获的贼匪回锦州时,锦州再次万人空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北普陀山离锦州仅有十五里,早前山上盘亘着多股贼寇,可自打这老西风来了以后,在山上东征西讨地逐渐将山匪们都收拢到了他的麾下。
壮大以后,老西风更不满小打小闹,时常从山上下来掳掠烧抢,由村民到商贾,随着辽东逐渐被奴贼占去,越来越多的人逃到山上,老西风最后甚至连官军都不放在眼里。
方圆百里,深受其害,其为祸之重,更甚于奴,让人恨的牙根痒痒。
直到赵率教率领大军驻扎锦州,山上的贼匪才收敛了一阵,可看到赵率教遣用官军、民夫数万全力筑城以后,更以为连大军都不敢惹他们,闹得更欢。
之前锦州不断有女子失踪,都知道是被掳到了北普陀山,如今不少女子被解救出来与家人重聚相拥而泣。
看着这群低着脑袋被押解走着的山匪贼寇,一时间群情激奋,即便有战兵护卫在旁,但是还是有几个贼寇被拖了出去,生生被打死,战兵们拦都拦不住。
一些被解救了家人的百姓们聚在一起,拦住韩林不断磕头道谢,甚至还有人要奉上金银财物当做酬谢,但韩林一概不收,甚至亲手将跪在地上的百姓扶起。
由此韩林更加得民心,别看他的职衔在这锦州城属于偏低的那些,但他的名头和声望盖过了副总兵左辅、朱梅等人,直逼总兵赵率教和太府纪用,成为了锦州城的第三人。
另有一些不明事理的百姓,对着韩林喊冤,都是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闹得韩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那都是县衙来管的,虽然锦州没有县太爷,但是还有侯世威这个军衙主事。
“三千两……”
赵率教听到韩林报出的缴获以后,负着手,来到韩林面前,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少哇……”
韩林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就又听见赵率教叹了口气:“韩林,人不能吃的太饱,会撑坏的。”
韩林听到以后,轻咳了一声:“五成。”
“那……七成?”
见赵率教摇了摇头,韩林咬了咬牙说道。
“三成。”
赵率教说道。
听到赵率教不增反减,韩林有些发愣,心说难道赵率教生气了?将藏着的七成缴获拿出去已经不少了。
想了想,他刚要报八二。
就又听赵率教说道。
“城里城外那么多眼睛盯着,人人都在等着分润,你拿出三千两属实是不够分,小心被有心人抓到把柄,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吃太多的甜头,你多吃多占,好歹还能给我练出些兵来,但那群人……”
赵率教冷笑了一声:“却全都落入了自己的口袋!”
韩林看赵率教的表情不似作伪,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北普陀山外围搜刮出来的合计约莫五千两,张守备拿了一千两,他拿了一千两,剩下的三千两上缴。
他自然知道赵率教肯定不信,因此讨价还价也是应有之意。
他那里还藏着一万一千两,如今再拿出不到三成就可以将这群人给打发了,韩林也乐意为之。
将赃银分润完毕以后,赵率教看着韩林有些欲言又止,他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对着韩林说道:“韩林,坐。”
韩林知道赵率教是有话想跟他说,躬身谢过以后在椅子上坐了。
赵率教同样落座,用手指弹着扶手沉默不语,一时间整个屋子都沉寂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率教才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韩林说道:“韩林呐……你可怪我?”
韩林不知道赵率教为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他还是诚惶诚恐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一脸诚恳地说道——
“不知大人何出此言?自小子至锦州备受总镇大人照拂,小子非为良马,但总镇大人仍言传身教,悉心教诲,小子怎敢起怨尤之心?”
韩林这么说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如果没有赵率教,韩林现在怕是在锦州城还混不出什么名头来。
听到韩林这么说,赵率教叹了口气:“你心中没有怨尤就好,锦州之战亦已过去两月有余,你这首功迟迟未议定下来,前些日子纪太府再请,听说兵部已经着手叙功,但偏偏赶上……”
赵率教顿了顿:“不知你可有耳闻,当今圣上,已经不能视事。”
这事韩林自然是知道的,京城中的消息每五日一报,而他昨日刚刚收到赖麻子自京中传递过来的消息,而且,赖麻子已经收买了两个宫中的小太监,因此,他比赵率教知道的更为详甚。
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瞪大了眼睛问道:“竟有此事?”
赵率教点了点头,身为人臣,这种有忌讳的东西自然不能多言。
于是又将话题转移了回来,苦笑着说道:“王营死了,让你顶替其位乃是应有之意,我原想着奏功以后,将你调到我的标兵营中,但奈何此时已经难归我管,只能等待兵部叙功,但现在的情形,恐怕还要多等些时日了。”
韩林豁然笑道:“小子还以为大人所说的是何事,原来是这个。”
接着韩林在座位上冲着赵率教拱了拱手:“总镇大人无需挂怀,孰轻孰重,小子理会得。”
“不急不躁,不骄不馁,你能有如此心计也不枉本镇期许。”
想了想韩林又向赵率教问道:“大人,鞑贼退去,山匪已剿,如今城内百姓各理生计,我等当用武何地?”
“自袁抚台去职,如今又碰到这个事儿,王阎二督仍没有拿出什么章程出来,那便只能按例行事,你练你的兵,我筑我的城。”
“职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