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棒脸色铁青,李宣亲自面见多隆的时候,他就在身边,深知多隆此人的关键所在。
多隆当年逃入西楚之时,正值虎威军遭遇剿杀,李仕泯在十里坡阵亡的节点。
且当时约见蔡坤,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知道谁是杀害的大帅的凶手。
更猜到了带走风无影的幕后之人,可直指当年的主谋。
他这一死,等同让虎威军失去了直接得到答案的机会,更无法判断潜在嫌疑人的真伪。
王二棒肃然蹲下去,转动多隆的头颅,确认他的面容后,不禁怒骂了一声。
随后,与马为先快速进入地牢。
多隆的尸体倒在刑架前不远处,脚上的锁铐没有被打开,脖颈处的切口平整,血流了一地。
王二棒一边翻动他的尸体,一边检查,道:“少帅见过多隆后,便一直由我负责给他解药,我对他身上的伤势了如指掌。他的尸体上大多都是旧伤,除了肩上的划伤,与断头处的致命伤,再无其他!”
“且...以多隆倒地身亡的姿势,他死前似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说明...杀手若非武艺远超于他,那便是二人相识,多隆没料到对方会出手。又或者,两者皆是。”
马为先则站在刑架后的石墙前,凝重望着墙上的那道剑痕,闻若不知。
在李宣没有回京之前,长风客栈由他做主,这里就等同马为先的老巢,他对地牢自然是极为熟悉。
他记得在这间地牢的墙上并无剑痕,且痕迹很新,俨然是刚刚被划上。
杀手出剑的一招,不仅瞬间割断了多隆的头颅,而且还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定是武艺超凡之辈。
他伸手缓缓触摸剑痕,脸色微变起来,蓦然开口道:“如此凌厉的剑势,以我潜伏京都这十余年得到的情报,能做到这点的...京中不出三人!”
王二棒起身来到他旁边,“哪三人?”
马为先黯然之色,“第一,赵彻的掌印监兼贴身护卫,元海。第二,刘家已故的少将军,当年楚京的第一年轻高手,宜妃亲弟刘思龙。而他便是师承元海。第三,就是守在东郊皇陵的三朝老监,冯笙。”
赵彻在晋阳征明楼遇袭之时,身边有两大白发太监在场。
其中一个,便是当时与赵义匡分开的东宫掌印使,韩大貂。
另一个则时刻跟随着赵彻,若李宣此时在场,倒也不难听出马为先口中的“元海”,就是那人。
但稍微让人感到意外的,马为先口中的元海,竟是个超级高手。
若此话属实,那么当时即便赵彻没能及时从密道逃离,估计赵亦凡的人也很难动到赵彻。
王二棒听了,眉头紧锁道:“元海与赵彻形影不离,唯皇命是从。若是他潜入地牢杀人,那就定是皇帝的意思。刘思龙已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从棺材里跑出来杀人?除非...他当年是假死!但他假死的意图是什么?如今又为何出手杀多隆?”
“至于冯笙,这人我倒是听过他的名头。他是泰和帝的掌印监,自泰和帝驾崩后,便自居东郊守陵,三十年未出皇陵半步。如今也不知是否已经老死,不可能是他!”
西楚立国已有数百年,期间因为种种原因,已换了无数旁支继承皇位,再也不是开国时的嫡系。
就好比如今的赵彻和赵亦凡。
赵彻起兵,逼死了自己的侄子,坐了皇位,他这一脉就成了新的嫡系,但祖宗是一样的。
赵亦凡便是先帝的遗孤,流落在外,二者其实是本家兄弟。
而王二棒此时所说的“泰和帝”,其实就是赵亦凡的爷爷,西楚三代前的帝君。
冯笙,便是泰和帝的掌印监,地位等同元海。
不论西楚的朝局如何变幻,终究都是赵氏掌权,并沿袭着一个传统的“规矩”。
每一任皇帝的掌印监,都必选高手,既是忠心不二的心腹,也是贴身护卫。
泰和帝的掌印监,便是那位守在皇陵不知生死的冯笙,武艺深不可测。
赵彻的掌印监,是元海。
若无意外,日后赵彻百年,元海若未死,也得进入皇陵终老。
而作为储君的赵义匡,也早早有了自己的东宫掌印使,便是韩大貂。
这几人最大的雷同之处,就是同为绝顶高手。
马为先并未反对王二棒这样的说法,沉吟了半分后,深沉点头道:“说得没错,除了元海之外,另外二者的嫌疑...皆可排除。”
王二棒道:“那如果是元海出的手,便等同于是皇帝要灭口的意思。而多隆深知幕后主谋是谁,换言之,赵彻都是我们要找的仇人!”
马为先沉默,片刻后才道:“话虽如此,但如果赵彻是主谋,他想灭口的话,会直接对少帅下手。而且,多隆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当年神秘人抢走风无影之时,早该杀了多隆兄弟。”
王二棒愕然,“那要不是赵彻,谁还能使动元海?”
马为先摆了摆手,道:“稍安勿躁,刚才我说的这三人,都是本朝的高手。并不是说...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就再无他人。你忘了现在五朝使团齐聚楚京了吗?若说到外邦人,那么能如此轻易杀死多隆之人,就不止三个!”
“单说大梁!昆仑皓月使蔡坤,在解了噬心蛊之毒后,就可以办到这点。更何况...大梁第一高手,内廷监察司司首,曾经的北域军主帅莫离,不也跟随皇甫俊兄妹来了京都吗?”
“他们二人若出手,多隆也是必死的结果。更何况另有三国的其余高手,我们切勿妄下定论。”
王二棒深吸了一口气,“那马叔以为是谁?蔡坤?莫离有?可他们并不知道多隆被我们藏在何处!”
马为先道:“确认杀死多隆的凶手,便可延伸到幕后主使身上,此事干系重大,务必谨慎为上。不可妄下断言...”
话说之间,他目光一转,眼角余光便瞥见了插在墙上暗影处的那柄短剑。
当即快速走了过去,与王二棒合力将之拔出。
令人惊讶的一点是,这柄短剑插入石壁中,直没刀柄。
被拔出后,刀刃却未见丝毫卷曲,乃至跟新的一样。
可见是上佳的材料制成,极为难得。
马为先上下端详着短剑,轻抚剑身之余,似乎想到了什么。
便暗示王二棒抬起手中的长刀,而后一剑斩了过去。
铿的一声。
火花迸射之间,王二棒手中的长刀竟应声断成两截,而且剑刃却仍是完好如初,未见丝毫缺口或者卷曲。
此剑非但轻便,竟还削铁如泥...
二人皆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马为先惊道:“这...竟似乎是昆仑寒铁所制...”
王二棒瞪眼道:“昆仑寒铁,传说中蕴藏在雪山之巅的珍惜铁矿?据说极难开采与熔炉,就算是昆仑族人也只有嫡系门徒,方有权使用。一柄寒铁制成的刀剑,可堪千金。而寒铁唯昆仑独有,素不外泄。”
“此剑出现在这里,加上行凶之人武艺超凡,结合两者特征,难道真是...蔡坤所为?蔡坤果然已经变节,他接触少帅并非真的为了日昆仑之事,而是另有图谋!”
马为先没有否认这一可能性,却指出了一个疑问:“按理说,以蔡坤的身份能得到寒铁武器,并不奇怪。但他现身东郊皇陵,已被皇城军堵截,此时能不能入城还犹未可知,因何能断定是他?”
“再者,蔡坤办事何其缜密,且对多隆恨之入骨,杀人之后为何不带走他的头颅?另外,他为什么要留下这柄短剑?此举,岂非等同自曝身份?”
王二棒语塞。
不得不说的是,马为先这样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
蔡坤俨然有不在场证明,且不会蠢到留下寒铁剑自曝身份。
但能得到昆仑寒铁剑之人,又屈指可数,并不能摆脱他的嫌疑。
顿了顿。
马为先叹道:“不过虽有些蹊跷,却也不能排除蔡坤已然变节,叛出昆仑族的嫌疑。而我们也不必多加猜测,直接印证即可。让少帅召见蔡坤,直面一问便知。以蔡坤之气度,他若真做了,定不会否认。”
王二棒随即急道:“那还等什么?此事重大,务必要让少帅得知。”
说完,便迈步走向门口。
马为先将他拉住,“莫急!虽事情重大,但亦不急于一时,你认为少帅现在有空见你?还是等等吧。”
而此时的公主府后院寝室内。
李大当家正与赵紫薇形成某种对峙,颇有剑拔弩张的态势。
赵紫薇手持挂在床头的佩剑,一脸怒容之色,严肃斥道:“李宣,你这是何意?本宫要就寝了,你还赖在这干嘛?还不滚?”
李宣却呵呵一笑,狡黠道:“就寝?这不正好吗?本王可立马侍寝,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话刚说完,就闪电出手,夺过她手中佩剑之余,也顺势躺到了她的床上,一副赖死不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