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新建院落,雕梁画栋,暖煦的日光透过窗户,如轻纱般洒落在屋内。
梦林、梦灵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正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嬉戏玩闹,全然不知这世间复杂诸事。
他们身旁,机灵聪慧的阿狸上蹿下跳,时不时用柔软的尾巴轻扫孩童的小腿,引得他们“咿咿呀呀”地欢笑个不停。
清脆稚嫩的笑声宛如春日里最欢快的鸟鸣,在庭院上空悠悠回荡。
陈景珹立在一旁,瞧着这般童真无邪的画面,紧绷的心弦刹那间似被一缕清风悄然拂动,心底陡然涌起一股久违的放松之感。
那感觉仿若疲惫旅人寻得一方静谧暖榻,周身的重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然而,不过转瞬之间,现实的阴霾便如汹涌潮水般,无情地将那缕短暂的轻松彻底冲没。
昨日在苍江边与苏寒的那场不期而遇,恰似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间,让他思绪纷乱,忧虑顿生。
陈景珹轻咳一声,压下心底的忐忑,凑近母亲韩佩玲,小声询问道:“娘,家族安置在东岸的那些暗子,可有传回什么消息呀?”
话语间,满是急切与期待。
陈家暗堂,其建立的时间,还在立族之前,能一直追溯到陈廷玉初上任山丘村村正的时候。
其神秘莫测,是一股隐匿于暗处、却掌控诸多机密的力量。
早些年,这暗堂由陈廷玉一手执掌,犹如一位幕后的棋手,操控着各方情报暗线,布局谋篇。
直至陈廷玉闭关静修,这掌管暗堂的重任,便如同交接的权杖,稳稳落入了韩佩玲手中。
如今,陈景珹满心渴望知晓苏寒以及东岸三村的虚实详情,也唯有来打搅母亲,寻求那可能藏于暗处的关键线索。
韩佩玲素手轻扬,一枚莹润剔透的玉简如飞燕般划过半空,稳稳落入陈景珹掌心,同时抬眸问道:“又碰上啥事儿了,这般慌张?”
陈景珹赶忙接过玉简,直接打开,边看边轻声将昨日之事娓娓道来:“娘,就在昨日,我在那苍江边上,不巧碰上了南苍村的村正苏寒。
交谈之时,他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执着劲儿,非要我将在清源阁预定好、用来梳理水脉的灵兽交易给他不可。
我与他虽然是第一次打交道,可瞧他那眼神、那言辞,总感觉来意不善呐。”
“苏寒?”
韩佩玲柳眉轻蹙,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他可不是一般角色,隶属清源宗外战一脉,有着炼气八重的不俗修为,说是摆在明面上的暗子也不为过。
这清源县,向来是掌门一派当家管事。
依我看,他来寻你这件事情,恐怕这会儿已经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到镇守府那帮人的耳朵里了。
至多明日,定会有人上门来找你问话。
到那时,你啥也别操心,只管把灵兽的事儿一股脑推出去便是。”
东岸三村,自打几位清源宗弟子奉命到任履职,陈家暗堂便如同敏锐的夜枭,悄然张开了情报收集的大网,丝丝缕缕的眼线悄然渗透其中。
而苏寒,因其特殊身份与行事做派,自然而然成了重点盯梢的目标,一举一动皆被暗中窥视、记录在册。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旭日才刚探出半个脑袋,洒下缕缕金辉,清源宗的人便如同约好一般,寻上门来。
陈景珹循着那弟子令牌散发的灵力指引,脚步匆匆来到沧江之上一座巍峨楼船前。
抬眸望去,瞧见那静候在船头的洪云,不禁面露惊讶之色,脱口道:“师兄,真没想到今日会是你大驾光临!”
两人自上次土遁符交易后,再也未曾谋面,此番相见,自是颇多感慨。
洪云脸上笑意盈盈,仿若春日暖阳,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陈景珹步入楼船二层。
待二人分宾主落座,他才笑呵呵问道:“陈师弟,许久不见,近来日子过得可还顺遂如意呀?”
陈景珹忙欠身还礼,嘴角上扬,笑意温和回应道:“托宗门的福泽庇佑,师弟我这些时日,大体也算顺风顺水,没啥烦心事。
今日师兄不辞辛劳前来,可是为了昨日我与苏寒那档子事儿?”
洪云笑意瞬间收敛,神色变得庄重肃穆,目光犹如寒星,透着审视与洞察,缓声说道:“看来师弟也是个明白人呐。
这苏寒,所属的外战一脉,和我们掌门一脉之间,多年来积怨纠葛可不少,龌龊颇多。
今日,为兄便是奉宗门之命,特来与陈家好好合计合计这事儿。”
陈景珹听得此言,神色陡然一凛,脊背下意识挺直,双手迅速整理衣衫,端端正正坐好,同时拱手抱拳,言辞恳切道:“师兄但请直言无妨,我陈家上下,世世代代承蒙宗门恩泽,对宗门那可是忠心耿耿,犹如赤子。
若此番有能为宗门效力之处,哪怕赴汤蹈火,定当全力以赴,绝不含糊。”
言罢,便将昨日与苏寒在江边会面的点滴细节,事无巨细地一一详述,从苏寒的神情语态,到言语间的微妙暗示,无一遗漏。
洪云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锐利如鹰,在陈景珹脸上逡巡片刻,才又缓缓开口:“苏寒此番巴巴地找你讨要那预定梳理水脉的灵兽,绝非心血来潮、偶然为之。
近些时日,外战一脉小动作不断,仿若一群暗处蛰伏的饿狼,频繁出没、四处窥探。
似是在暗中精心谋划着什么惊天棋局,妄图打破现下宗门里好不容易维持的势力平衡。
依我看,那苏寒盯上这灵兽,十有八九是想借东岸三村水脉整治之事大做文章,好借此积攒自身在那一片区域的威望与人脉,进而为他们外战一脉扩充根基、拓展版图呐。”
陈景珹心中暗自揣摩洪云这番话的深意,面上却不动声色,仿若一汪波澜不惊的古潭,只是微微点头。
附和道:“师兄所言极是,如今回想起来,那苏寒昨日言辞之间,虽说表面客客气气,可实则步步紧逼,绵里藏针呐。
我当时便觉此事透着蹊跷,心里头直犯嘀咕。
只是我陈家在这宗门各方势力的博弈棋局里,不过是枚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只盼着能不被卷入这无端纷争,落得个安稳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