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叫来了怀仁亲王。
“你与朕兄弟这么些年,今日你就告诉朕一句真心话。”
“只要你说实话,是谁在背后撺掇你,妄图颠覆朝纲。”
“朕就答应你,绝不让楚樱去和亲,以后她的婚事,也由你自己说了算,朕不干涉。”
“还会给郡马一个能入中枢的官位。”
皇帝把圣旨,亲手递给怀仁亲王。
他轻叹了一口气,“朕也不会追究你的无心之言,你从小到大是什么样子,朕有数。”
“是那恶人用心太恶!”
怀仁亲王打开圣旨,从头到尾看下来。
确是皇兄刚才所言的承诺,还盖了玉玺。
他心中一凉。
皇兄一番言行,可谓推心置腹,良心用苦。
太子说的果然没错,皇兄宁信楚乐铭,也不会信他。
纵然他说自己是出于害怕,才有了这胡搅蛮缠之言,也会给皇兄心中埋下一根刺。
一根刺了皇兄儿子的刺。
与其如此挣来女儿的太平日子,还不如干脆扯开大幕,让皇兄看看真相!
鱼死网破,也好过被慢火炖肉。
他双手捧着圣旨,在地上深深叩首。
“皇兄,此事,永朝公主愿意?”
皇帝没得到预想的回答,紧皱眉头,“扯她做什么?”
怀仁亲王言语恭敬,“皇兄若是把楚樱的和亲免去,眼下能适龄的皇家女儿里,只有永朝公主了。”
皇帝点点头,“朕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担起大任,也就是你这个兄弟,能让朕愿意做出如此牺牲。”
怀仁亲王垂下眼眸,“圣恩浩荡,臣弟感激涕零,正因如此牺牲,臣弟心里更是难安。”
“有一事,臣弟不得不说,要不然这心里,一辈子也难对得起您和皇后娘娘。”
“说的什么话!有什么就说什么。”皇帝面上浮现一种慷慨者的自得神情。
“皇兄,当时受五皇子威胁的,不止阿樱一人,阿樱说,永朝公主也受了威胁。”
香炉内的轻烟袅袅,升至半空散尽。
皇帝的耐心,也在此刻散尽。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扫向桌案。
茶碗“砰” 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茶水四溅。
“你糊涂!到现在了还在与朕犟!背后之人是许了你天大的好处了?”
“皇兄,哪怕您问问您女儿,永朝公主总不会与臣弟是一伙的!”
“她那鲁莽性子,钻到钱眼里去了,难保是被什么人贿赂迷了心!今日朕倒要看看,你们是要做什么!”
皇帝厉声叫了黄公公,“传永朝进宫!”
*
楚乐仪这几日,仍旧宿在皇兄的私宅。
即便白日里出门,也有侍卫左一个右一个,神出鬼没的护着。
原先让她留在私宅,还有诸多合理的理由。
最近连理由都没了,直接告诉她,不住私宅就让侍卫把她绑过来。
皇兄这是把她拴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于是她瞅准了皇兄在私宅的空档,跑去争论,“我不习惯住这!”
“前日里是谁要求,每日膳食中的菜肴必须有一道清蒸鳜鱼?你说你不习惯住这?”
楚乐宸像是正烦着,转过头想自己的事。
“我……吃腻了!我要回府,我想我府里的厨子了,我想采苓了,这里没有我的人,全是你的人,我待着不舒服!”她说。
“吃腻了可以去外边吃,为兄的人就是你的人,不必拘着,想要什么就吩咐他们。谁敢不听你的,同我说。”
楚乐仪怒了,这是滚刀肉吗?
不讲道理啊!
她刚要准备哭,听见一个侍卫来传。
“殿下,陛下派黄公公到公主府了,说是请公主去宫里。”
他们两人双双看向那侍卫。
楚乐仪的眼泪紧急收回。
楚乐宸波澜不惊,像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天。
他问侍卫,“确定是父皇身边的黄公公?”
“是,黄公公在公主府等的焦急。”侍卫回道。
他挥手让侍卫下去,吩咐侍卫暗中护送。
拉着楚乐仪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侧。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楚乐仪低头看他慎重的表情,心里知道是时候到了。
该她出场了。
“皇兄,放心吧。”
他目光深沉,“为兄本该陪在你身边,为你说话,可父皇疑心重,我一上来就与你一同出现,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按我说的做,绝不要与父皇呛声,思源殿,还有母后那里,早就通着气,你进殿两刻钟没有胜算,母后就会去把场面搅乱。别怕。”
楚乐仪觉得手上被握的力道很重,轻点了头,“嗯。”
她由侍卫带着出了门,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一件往事。
她不顾阻拦跑回去,推开门看见他呆坐在椅子中。
一步一步走近,她心里很不舒服。
“皇兄,去年,铁矿的消息漏了,父皇要把铁矿权直接给你,我死活不愿意,苦求父皇。把父皇惹怒了……”
她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自己说到哪了。
楚乐宸推着她往外走,“有了光明的来日再诉当年,现在废什么话?快去。”
她拧着身子站定不走,“那时候,你也跟思源殿,跟母后通着气,我两刻钟没有胜算,母后就会去跟父皇闹?”
她还记得那时候母后突然冲进去的样子。
楚乐宸没想到是这话,轻叹,不看她,
“还是让你吓着了,父皇对你摔了杯子。”
果然是,他连这都知道。
楚乐仪鼻子一酸,胸膛阻塞。
当时差点崩到她脸上的锋利瓷片,在这刻划开了一颗热乎乎的心。
呈给她看。
她没法在这间屋子待下去,转身离开。
*
楚乐仪到思源殿,夜已经很深。
跪下拜见完父皇,得到的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什么你都掺和,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楚乐铭是你哥哥,你与他再不对付,也不用用此下三滥的手段整他!”
“他碍着你什么了?碍着你赚钱了?他心思不如你杂,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把他当了眼中钉,你可抬举他的脑子了!”
“说,到底是谁撺掇你的?!”
……
一番严厉敲打下来,寻常的女儿家早已经骇个半死。
楚乐仪也目露恍然,“父皇,儿臣纵有天大个胆子,也绝不敢得罪五皇兄。”
“父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怯生生的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怀仁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