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居然毫不在意。
李念被他的态度镇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他,先一步说起自己的想法。
“黑旗军很重要。”沈谦道,“所以是不能单纯以血缘来传承的。”
“那些将士们都是战场上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若是没有真本事,就算姓沈又如何?”他微笑,“只要实力足够,就算是野地里捡来的,那些人都会想方设法的提出他姓沈的合理性。”
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
李念左看右看,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有些犹豫,但还觉得不合适。
可沈谦却接了一句:“如今我是***的填房,就算有孩子也会姓李,轮不到沈家的。”
李念微愣,下意识问:“你甘心么?”
沈谦大概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先是怔了下,之后思量片刻,点头道:“没什么不甘心的。沈家除了我,只有沈晴。她和裴真有婚约,未来是裴家的人。”
“所以……黑旗军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姓了李,也没什么不好。”
李念许久没说话。
她是记得千年之后的历史书上,貌似两百年后的中兴之主李锦手里的就是黑旗军。
但先前李念只觉得这个黑旗和李锦手里的黑旗,应该不是同一个,如今想来,兴许是有些草率。
可不等她再说什么,沈谦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手拥着腰肢,凑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才几日,***就对我没了兴趣,明明看着我,却始终在想别的事?”
李念后背一僵,对上他那双戏谑的眉眼。
“别闹。”她道,“大白天的……”
“那又如何?”沈谦笑着在她耳后缓缓吹一口气,“人都是你的,谁还能指责不成?”
勾栏手段!勾栏手段!!
李念脑海中闪过这几个大字。
沈谦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手指勾着她鬓角边的长发,在指节上绕了两圈。
“李念,你别想甩开我。”他轻声道,“撩拨了我,让我一心惦记着你,你却甩甩衣袖说做不得数……属实太过分。”
他话音里待着欲念,贴着耳廓,勾起一阵阵酥麻。
李念觉得自己面颊烫得厉害,努力挣扎片刻,却根本挣脱不了。
“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沈谦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哑着嗓子,缓慢地诉说着,“其实我后悔了,后悔带你回京城,后悔让圣上解开那条链子。如果你还带着,那……”
他凑上前,张口轻轻咬一下李念的耳垂,贴着她的耳廓,轻声道:“那我早就要吃了你。”
被拴在一起的半年,沈谦日夜与她在一起。
他说不清自己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只觉得若是为了她,好像自己什么也都能干出来。
可以顶撞圣上,可以欺君,可以带着她以解开链子为借口,长久的不回京城。
那时他甚至没想过要守着李念。
常年战场中风里来血里去的日子,让沈谦对人与人之间过近的距离天然抗拒。
他在意的人,他都想方设法望外推。
只要推出去,只要不在自己身边,远离战场,那就不会死。
所以李念想要翻出宫墙,远走高飞时,沈谦比谁都配合。
出人出钱出力,为她铺好一条路。
若一切到此为止该多好。
李念离开后不再回来,他兀自一人依旧是大魏最忠诚的刀刃,在千里之外遥遥守护。
若没有那一条链子,那半年的朝夕相处,他心里也许放得下。
“我以为我比他强。”他把头埋在李念的脖颈中,“我以为我能远远望着你,陪着你,只要你需要的时候我始终就在……能不给你压力,不让你觉得负担……”
“呵!”他叹口气,“我做不到。”
“你毁弃婚约,意味着我以后没什么理由再见你,不仅如此,我甚至可能还要看你十里红妆风光出嫁,之后怀上别人的孩子,成为别人的夫人,带大别人的世子……”
“李念。”他轻声唤,“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撩拨了我,你害我失了清白,如今还想我因为你不能生育而离开,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不可以,你是皇族,你得以身作则,要对我负责到底。”
他话音低沉迟缓,带着几分哽咽。
李念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檀香味,终究是心软下来。
她抬手,轻轻拍着沈谦的后背,但话没说出口,就听见门口怀珍匆匆赶来,边跑边喊:“***,***!”
怀珍手里举着两张纸,提着裙摆,从院子外赶来。
她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屋檐上一左一右两个脑袋,都摇成拨浪鼓,一个劲给她打手势。
只是恰好逆光,怀珍知道是北息侍卫和佩兰姑姑,但着实看不明白他俩什么意思。
她一头雾水,走到正堂前,恰好看到李念正站着整理衣裳,面颊通红。
再看一眼心来的“填房”,那要杀人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怀珍倒抽一口凉气,心道坏了,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她干笑两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李念叫住:“你着急跑来是为什么事?”
怀珍心虚,别开视线不看沈谦,两手捧上手里的宣纸:“是妙顺棋楼送来的,说工匠们已经找好,年后就能开工。”
李念伸手接过,目光从纸上扫过去。
两张纸,一张写得是人工和材料的花费,以及后续预计还需要多少银子。
另一张,则是谢岑对新盖的房屋有些拿不准的地方,约她茶楼雅室内小叙。
沈谦悄无声息地站在李念身后,眉头缓缓收紧:“你要给他建房子?”
李念心思都在算账上,下意识点头:“嗯,建个大院子。”
沈谦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起来:“驸马的位置只能有一个,但面首确实可以有很多个。”
李念“啊”一声,诧异道:“什么?还能有很多个?”
沈谦点头,抬脚迈步,直奔屋外。
李念账面还没算清楚,脑袋有些木楞,见他要走便抬头问:“你去哪?”
沈谦迈过门槛,头也没回:“去杀个人。”
说完,他掌心向上一抬,一把长剑自屋檐落下,稳稳落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