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与刘宗博围炉夜谈的时候，高起才明白了一件事儿。
判定一个人强大的标准真的不是只靠拳头大小来的。
当你面对一个人。
他知识的储备，他经历的丰富，他内心的强大，他谈吐的得体等林林种种都远超你的时候。
只要你不是一个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的憨货，你引以为傲的拳头在他面前连举起来的力气都会欠缺几分。
好死不死刘宗博就是这么一个知识渊博，人生经历丰富，内心无比强大的一个翩翩儒生。
更倒霉的是高起也正好是个有脑子但不多的家伙……
……
“所以我真的不适合当一个领头羊……”
高起一开始的淡定自若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火炉对面那个头发已经白了的老人轻而易举击碎了他看起来十分坚硬的外壳。
而露出软棉花一样内在的他现在连说话都开始软趴趴的了。
刘宗博拿起炉子上那个皱巴巴的烟盒，小心从里面抽出一根已经有点扁的烟递给高起。
“来来来，把烟续上。男人之间说话烟酒别断。”
高起接过那根都有点烫的香烟看了看。嚯，十块出头的黑娇子嗨。
“高起，今天大会上发生的事儿说的差不多了。咱们现在聊点别的，比如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宗博正如之前所说，是个让你和他说话很舒服的一个人。只是简单的动作和一句话，就把话题行云流水的扯开了。
两道粗粗的烟柱从高起的鼻孔窜了出来，半晌他才弹了下烟灰回答道。
“认全了我没那本事。我只能说我是个好人，其他的我说不来。”
刘宗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有点感慨的说道。
“好人好啊。末日前，安全稳定的社会环境就是靠着一个个好人建立起来的。至于末日后，也只有好人身上才会带着希望的种子。”
“虽然可能在现在这种光景之下，好人还是会和傻子画个等号。可总有一天，这个世界还是会是好人的世界。”
高起听着刘宗博感慨的说着好人话，拿有点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他，像是在怀疑又像是在确认。
“你别拿那样的眼神看我。”刘宗博笑着继续说道。
“好人是傻子这种话也就是在社会是好人占据大多数的时候才会有的笑话。”
“旧时候没有好人站出来拯救这个国家，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早就亡了。没有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好人，这个国家民族的脊梁就永远硬不起来。”
“哪怕往近的说，没有好人的话，这个基地里的人不知道还会活下来几个。”
“所以，你是个好人，我很庆幸，我们都很庆幸。”
刘宗博的话让高起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想了想又摇摇头说道。
“现在这世界是个好人不够啊。光是个好人却没本事得话那就成圣母了，在小说里末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圣母哎。”
“你以为单凭你是个好人的那点善心就能护着这么一大堆人？”
刘宗博突然语气严肃的说道。
“要护住身边的人，要救下更多的人，要像你今天说的那样重新建设家园，就凭你胸膛里那几两善心能做到吗？”
“对生你养你的亲人你拿命护着，这是仁。对那些与你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没放弃一个，这是义。对那些畜生王八蛋你揉不得沙子说杀就杀，这是正。就我这样有与你有间隙的你还能做下来和我说话，这是容！”
“其他的我就不一一在给你娃叨叨了，免得你觉得我在拍你马屁。”
“就这样一个人，我们大言不惭的说以前那大街上可能到处都有。可现在呢？现在有这么一个人那得是多难能可贵的！”
“你说小说，那些小说我这些日子也找那些小年轻和我讲过。”
“他们什么杀伐果断什么机智如妖什么振臂一呼什么美女如云乱七八糟的，你也可以啊！可那些样的人是写出来的，归根到底他作者写的也是一个好人啊！”
“好人不是一个模子的，能成大事的也不是千篇一律有迹可循的！”
“你要做的就是按照你的心来走！”
刘宗博说的唾沫飞溅，激动地就跟高起老爹训他时一样一样的。
“这个……美女如云怕是要不得哦，我结婚了……”
高起弱弱的开了个玩笑，试图平复一下刘宗博的激动。
刘宗博闻言一怔，然后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烟，哈哈大笑起来。
“来来来，续上！”
“成大事者不是天生就有成大事的本事的。不过本事可以学，可以由其他人教。唯独成大事的本质这种学不来，教不会。”
“本质你有，但本事还得学还得让人教。”
搓了搓被烟草熏得焦黄的手指，高起突然正色的问道。
“刘书记，为何你不做这么一个大事者？”
刘宗博抽烟的动作微僵，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高起，一股淡淡的赞许之意从他脸上浮现。
“你问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在龙鲤镇我想过做这么一个领头人来稳定局面，结果就是因为不清楚情况才和你们起了冲突。”
“等我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末日，什么叫绝望之后。我才知道这世道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我这种，而是你们这样的一群人。”
“我懂得比你多，会的比你多，可我会的这些东西不是现在最需要的。”
“现在最需要的还是你们这样的人。”
“我没有那么大的善心，我没有那么大的仁义，我甚至没有那么正直。”
“一个人坐的地方太高太久了是会变的。习惯了从高的地方去看待事情处理事情，最重要的基层猛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忘了竟然无从下手。”
“现在是比乱世更糟糕的末世。一切被推倒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我忘了太多，不行的。”
“至少现在我自认为不行的！”
高起有点不死心，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刘宗博继续开口道。
“我是忘了太多，不是痴呆了。有些话我可还记得呢。”
“总之几句漂亮话不可能说圆了。但是你得相信，我也是想活下去的！”
“还有，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甚至不屑。”
“但那五个字我一直没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