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铁弹丸,不偏不倚,击碎他的上下两片嘴唇,径直从狱卒齿间掠过。
因狱卒的嘴张得不够开,齿缝不够宽,于是弹丸顺势打掉他上下两颗门牙,然后连弹丸带断齿,一齐飞入口中,打在悬雍垂后方。
狱卒吃痛之下,本能地一咽,就把弹丸、断齿全部吞进了肚子。
“啊——啊——咳咳——”
他想要喊叫,喉中痛到麻木,完全喊不出来,反倒是几声咳嗽,喷出来星星点点的血迹。
狱卒巡逻,向来是两人合伙,他的同伴本来在门口看戏,见他被打伤,吓得先是后退两步,回过神来又冲进牢房,抬起胳膊挡住头,把他从里面拖了出去。
“姓萧的,敢袭击我们,你诚心不想活了吗?”
“说实话,我很困惑,你们没打听过我是谁吗?”萧麦惊奇于他们不知死活的勇气跟愚蠢。
“管你是谁,来到这里,是龙得卧着,是虎得盘着,神仙来了也得退层皮,自古以来就没有例外的!你等着吧,你——完——蛋——啦!”
听到外面的叫嚣,萧麦皱紧了眉头,心道哪怕是捕门指挥,都没有一介狱卒这么威风的。难怪古人会说:“刻木为吏。”狱吏的恐怖程度,哪怕是木头刻的都让百姓害怕。
另一边,萧麦被刑部带走的消息,很快传回到捕门,为姜达所知。
姜达找到陆朝暮询问情况,陆朝暮说:“我对刑部的情况不太熟,但记得你的同年里面,有人与刑部关系匪浅,你不妨找他问问。”
“是谁?”
“步青石。”
步青石得知姜达的来意,忍不住一笑:“萧麦这小子,居然也有今天,真是快哉快哉。”
“青石莫要说风凉话!”
“这不是风凉话,我在祝福他。平日行事那么高调,不懂木秀于林的道理吗?正要去牢里磨磨性子。”
“坐牢很惨的!”姜达考捕门武举前,曾在家乡衙门里当过白役,知道坐牢是什么滋味,“萧麦毕竟是我们的同年,应该互帮互助才对。万一,我是说万一,将来你遇到困难,我也会萧麦出手帮你的。”
步青石闻言,心动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我都感到困难的问题,估计萧麦也解决不了。”
“这——”姜达是个实诚人,见步青石推脱,只得叹口气,“罢了,我去想想别的办法。”
“啊,这就走了?”步青石心想,你就不坚持一下,多劝两次?见姜达真的要走,连忙一把拉住:“等等,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我去查一下,有哪些人在刑部大牢当差,走走关系。”
“你有钱吗?”
“没有。”
“那怎么走?”
姜达想了想,攥紧一只拳头:“用这个。”
“别说笑了!刑部跟其他衙门不同,他的权限很大,自身又很独立,不受任何衙门的节制。哪怕是小小的狱吏,也只受刑部大员的管辖,久而久之就成了铁板一块。你对一个狱吏动手,就会被视同跟整个刑部动手,不要命了?”
“那怎么办?”
“我在刑部,有一点关系。”
这一点关系指的是——步青石的亲伯父步云悌,乃是当朝刑部侍郎,仅次于尚书的刑部二把手。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等我的好消息。”
另一边,刑部大狱。
狱卒们吃了亏,立即唤来自己的几个同僚,商议怎么报复回去。
“我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大亏!”因门牙被打掉,这会儿说话有些漏风,“必须加倍报复回去,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狱吏的厉害!”
狱卒乙完全赞同他的意见,因为整个刑部大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但他担心的是:“听说这个萧麦,是剑仙李疏狂的徒弟,有点能耐,不好收拾啊!”
狱卒丙笑道:“有啥不好收拾的,剑仙本人来了也一样收拾,只需要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众人一见,立时会意。
“现在就喂给他吃?”
“着什么急啊,先饿他一天再说。”
萧麦手头上还留着三枚弹丸,以为狱卒的报复马上会来,谁知他们居然消停了很多,连巡逻都会刻意绕开自己的牢房。
他是绝对不相信,恶人会善罢甘休,料定对方是在盘算一场更大的阴谋。
“当务之急,是先学会开锁。”
萧麦此前料定,刑部这次出手,本质上是市正监的一次示威与恐吓,恐吓的目的是阻止自己继续调查,而非真的想借朝廷之手对付自己。
上一个借朝廷之力,擅杀宗师弟子的坟头草还没长出来呢。
所以,市正监早晚会有人来找自己谈判,成与不成都会把自己放出去。
问题是,这个“早晚”是有多晚?
萧麦不愿把主动权交给其他人,唯有确保这刑部大狱,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否则便不能安心。于是他彻夜不眠,苦练开锁技艺。
起初只是漫无目的地乱捅,当逐渐摸到窍门,理解开锁的原理后,开锁就成为了解题。
萧麦喜欢解题,喜欢与出题人隔空较量的感觉。他小心翼翼,身处黑暗当中,每一次铁丝在锁眼中的转动,都是一次与未知答案的博弈厮杀。
忽然,他听到锁芯内传来了轻微的松动声。
“咯咯咯——”
牢房之外,传来了一声鸡鸣,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五更天,漆黑的夜晚逐渐泛起蓝色。萧麦的开锁技艺也升到了30点。
这声鸡鸣好似冲锋时的号角。萧麦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轻轻扭动铁丝。
只听“咔哒”一声,脚镣打开了。
“开!”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达成目标,萧兄心中欢呼,大喜过望。
但他一刻都没有停歇,继续去解另一边的脚镣。然而,萧麦很快发现,自己的开锁值还是太低,所以解脚镣上的第二个锁时,相当于重新解题,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好在两个铁锁原理相近,萧麦凭借刚刚积累的经验,花了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就解开了第二个锁,双脚彻底获得自由。
他赶紧活动了一下双腿。
恰在此时,一缕和煦的晨光,越过刑部大狱的高墙,穿过狭小的牢房铁窗,温柔地落在了萧麦的脸颊上。
门外,也传来了狱卒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