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望泞慌张抱住洛泞残毁的画像,不知所措的像丢了宝贝的小孩。
隐藏心底多年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掏出来看干净,他找不到完整的勇气面对唐四夕,只命令任何人不许和他说话,暂时不去见面。
直到云茶强撑药性爬到五联塔。
梨园卧室床边,定情龙玉镯,心骨刀,告白戒指,完整无损地被归还,他像被钝刀捅了心凉的喘不上气。
鬼域堡被掘地三尺地毯式地找,在界墙外发现唐四夕脱换的衣服和长发,立刻下令封锁酆都。
在米糕铺搜出玄金时,唐四夕已出城十二个时辰。
他找的浑浑噩噩,颠沛流离,焦躁难忍,时间越久就越慌。
他太清楚当初唐四夕是怎么放弃的陆凛星。
他不想沦到那种下场。
“我终于找到你了,四夕...”
蓝望泞满是自责愧疚,终于见了面欢喜的不行,小心翼翼靠前,想感受他的温度,确认真的找到了。
“跑出去这么久,累不累,跟我回家...”
唐四夕冷冷一声笑,心酸无比,“回家?鬼王大人说笑,我唐四夕哪来的家?”
蓝望泞酸沉地握紧手心,眼泪几乎掉出来,
“四夕,别说这样的话,先回梨园,我们二十三天都没说上话了。”
“砰!”尖锐一声枪响,在蓝望泞脚尖前炸裂,“你也知道二十三天!你他妈站在圈外不许靠近我!”
被这么一喊,一众人才发现脚下石灰粉画的黄圈。
唐四夕坐在黄圈中心,跟所有人保持至少二十米距离。
蓝望泞试着迈进去一步,没落下又是一枪,他不得不退一步。
“好,我不过去,你别生气,”
蓝望泞眼睛涩红,态度软的不能再软,
“我知道,你一定受委屈了,对不起,我那天一着急推了你,你一定很疼,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四夕你别哭,你别哭...”
唐四夕擦掉眼睛里不争气的泪。
他不想哭的,他自始至终在逼自己做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可再看见这张深情挽留的脸,无比希望这份感情纯粹是给他的,却无法自欺欺人。
“只有逼到这份上你才肯见我,”唐四夕嘴角消沉勾笑,“聊聊吧,你有没有话对我说?”
回给他的,是蓝望泞四处闪躲的神情,衣服袖子几乎被捏碎,紧张时总是这样。
“是,”蓝望泞长呼一口气,不自觉沉着头,“我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不知道先说哪一个...”
“你是先生吧?”唐四夕提醒他。
蓝望泞蓦地抬头,闪躲地对上视线又快速撇开,不想面对地闭眼,声音发颤,“是。”
“你逼死了乐长安?”
如此惊爆的话题,元子颐和身后一众人气都不敢多喘,直勾勾看着一心要逃避又逃不开的蓝望泞,听他又一次承认。
“是,我逼死了乐长安。”
眼泪发狂地涌出来,唐四夕形容不上那是什么心情。
破庙里,当着心爱人的面强迫苟合,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糟蹋。
明知真相他却在暗中无数次为蓝望泞开脱,告诉自己这都是误会,中间一定有坏人栽赃。
直到亲耳听见,什么都碎了,什么都烂了。
唐四夕给自己蜷缩起来哭,强咬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蓝望泞心里一阵阵火燎,眼底湿了大片,无形中感受到那片真心无法挽回地破碎。
失望,强烈的失望和憎恨,分开的这段时间足够让一个脆弱的人胡思乱想。
蓝望泞不知道他想到哪儿了,慌得不行,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就看在,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你就当没发生过,我愿意一辈子弥补...”
“没发生过...”唐四夕极可悲地笑了一声,感觉很累,失力靠在时维门柱时发出痛苦不堪的响声。
一如他自己的痛苦不堪。
“蓝望泞,我们分手吧。”
蓝望泞猛地一震,“什么?”
唐四夕笑着,认真重复一遍,“我说,分手,结束这段虚伪的关系吧。”
“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
蓝望泞猛地大喊,被‘分手’两个字激怒。
八百年空白等待的分离感失控顶上来,灵质猛烈翻涌,龙鳞爬上脸颊。
“唐四夕...你把我当什么了,说分手就分手!是不是只要一点矛盾,一个借口,都是你分手的理由!”
“这是理由吗!”唐四夕爆发式地怒吼,“老子把什么都给你了,你他妈居然骗我!既然喜欢洛泞就好好去喜欢啊,我他妈做错了什么!”
情况太糟,元子颐打圆场,刚叫出一句‘糖妈’就被唐四夕吼回去,
“你也是骗子,没资格叫我!”
头涨的厉害,唐四夕摇摇晃晃站起身,缓缓抬枪,对准蓝望泞的心口。
蓝望泞像是看不见任何危险,本能地想求一个拥抱,一步步走进圈里。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走开!我他妈看见你这副样子就恶心!”
汹涌情绪里一枚子弹脱枪,击中肉身,喷溅出血花。
“冥君!”元子颐及一众人惊喊,下意识亮出武器。
蓝望泞怔怔看着自己流血的前胸,被鬼爆石打中的地方不断将衣服不可置信后悲痛欲绝,唐四夕哭的歇斯底里。
“这一枪是替我自己打的。”
说完又抬了一枪,蓝望泞的肩瞬间爆出血口,他被这后挫力带的退了一步,两道伤溅的血染了半身。
“这一枪是给乐长安的。”唐四夕无力地狂笑一声,笑自己没有能力,也狠不下心,
“你是鬼王,我伤不了你,再说你死了鬼界就乱了,就这样吧。蓝望泞,把时维门打开放我走,从此你我不欠也不相见。”
这两枚鬼爆石伤不了蓝望泞,只要不是心骨刀,就会触发感应灵质修复伤口。
可是很疼,太疼了,削皮挫骨,撕肉抽筋,浑身的骨骼抖的厉害,生生将裂口扯大。
更多的血往外涌。
蓝望泞脸色苍白,痛苦又崩溃地急速冷却,怕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不相见,不相欠...你不要我了,又不要我了...”
唐四夕咽着泪,声音发冷。
“对,我不要你了。”
“我以为这么久的相处,你会喜欢我的,还是不喜欢吗?”
明明都是假的,偏要一副动了真情的模样,唐四夕只觉讽刺。
“对,我并不喜欢你,只是没更好的选择而已,这种说法你满意了吧?陆凛星说的对,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可怜你,我现在已经不想可怜了。”
蓝望泞不知道,唐四夕不是非要来鬼界的,是因为蓝望泞在这儿。
在菩遥山变异到那种程度早就该死了,可他不甘心,死撑着想见一面,想跟蓝望泞去天涯海角。
不断试探不断确定,已经无数次把自己交付出去,却在最爱的时候,换来这种结果。
蓝望泞的心凉的摸不到一点热气,沉着头,极力克制地渗出一抹笑来接受这个结局。
抬头,眸子里模模糊糊,望向唐四夕的眼神仍有希望,这种希望的感觉唐四夕看了无数次。
“但我还有利用价值呀,四夕,别急着放弃我,我是鬼王,可以给你地位,金钱,权利,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给你。不爱就不爱,只要在我身边,能让我看看你就好,行吗?”
唐四夕一声‘妈的’脱口而出,“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爱洛泞呢,分不清主替了?”
他用枪决绝地抵住自己太阳穴,威胁挑衅地盯着蓝望泞的脸,
“鬼王大人,把门打开,你找了八百年才找到这么满意的我,是不希望我带着这张脸灰飞烟灭吧?”
挽留不住,蓝望泞逐渐心如死灰,“一心要去人间界,是找谁吗,跟陆凛星重修旧好?”
“找谁都不关你事。”
“那我偏不放你出去呢?你开一枪我看看?”
“砰——!”毫不犹豫的一道刺耳枪声。
“糖妈!不要!”元子颐先叫出声。
弹道偏前两寸,鬼爆石贴着前额打过去,唐四夕极度厌恶,恶心地对上蓝望泞后知后觉的惊骇,看他震的瞪大眼。
“你知道这把枪的力道,打中脑袋就什么都没了。”唐四夕决绝地看他,“掌握权在你手里,开门!”
以死相逼,不是说说而已。
“好,四夕,我开门,别冲动。”
蓝望泞轻手一扬,一道灵质渗入时维门,唐四夕身后出现时空洞。
穿过时空洞,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彻底脱离鬼界。
蓝望泞说话声音抖的厉害,“我知道,你只是出去玩,散散心,别太贪玩,早点回来,早点回来...”
心绪无法平缓,千百种不甘,鬼界发生的一切,被爱过的证明和记忆,化作风烟消云散。
唐四夕以一种近乎解脱的姿势往后仰,被时维门泛出的荧光即将接住前,突然听见蓝望泞迫切的声音。
“四夕,你把这个带上,让它保护你,我好放心。”
徐徐飞到唐四夕身边的,是鬼玺,一块天下无二携带强大法力的天玄玉。
掌握鬼玺,号令阴兵,自可成王。
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唐四夕做护身法器。
不愿再说什么,擦掉眼泪,后仰坠进时空洞。
时维门关闭一刻,鬼玺像块垃圾石头被丢回来,唐四夕没有领情,也不稀罕。
再也撑不住身体,蓝望泞眼前一黑,跪在地上,一口血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