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常离开天都城,时间很快来到皇后生辰那一日。
在酉时,宫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皇帝屠焉青在喝下一杯酒后,直接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原本热闹的宴会顿时变得兵荒马乱,太监嚷嚷着有刺客,底下的大臣纷纷围到主位,将口吐白沫的皇帝护在里面。
皇后冷颜曲想要靠近屠焉青,但被杨蕊月抢在前面。
她顿住脚步,随即侧头,厉声呵斥住这混乱的场面,“来人!去找太医!都安静些!”
随着她的声音在大殿内响彻,虽然还有些杂乱的声音,但是好在没有人叫喊了。
很快,御林军从殿外整齐有序踏入殿下,控制住整个大殿。
“陛下···没气了······”杨蕊月猛地抬头,眼睛瞪的很大。头上的珠钗因她大幅度的动作松散了些。她眼角化着的玫红眼妆,原本是为了显得她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更有风情,却因瞪大眼睛,显出几分可笑来。
冷颜曲的脸色更冷了些,她站在那没动,挺直的身体撑着皇后独有的宽大衣裙,在灯火的照耀下,如一座山压在杨蕊月的心头。
“是不是······”杨蕊月心中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她话还未说,就听到冷颜曲冰冷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安太医,快来瞧瞧陛下。”
随着安太医的到来,杨蕊月闭上嘴,她将手搭在一旁的宫女小臂上,顺势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儿子并不在这。
“太子呢?!”她心中大惊,连忙去问身边的宫女。
“贵妃娘娘忘了么,殿下前不久因醉酒去了偏殿歇息呢。”宫女感觉到自己的小臂被杨蕊月抓的生疼,她忍住疼痛,回答了杨蕊月的问题。
闻言,杨蕊月顾不上这里,就想往殿外走去。
“皇贵妃娘娘,外面危险,还是待在这里安全。”为首的中年将领拦住杨蕊月,他是昼国的大将军,刘罔。
“太子还在偏殿!本宫要去找太子!”杨蕊月涂着鲜红丹蔻的长指甲掐在刘罔小臂的软甲上。她用了力,全然不顾自己指甲即将翘翻。
刘罔将她的手腕抓住,从自己的小臂上拿开。
“皇贵妃娘娘不用担心,本将的儿子刘卫嗣就在外面巡查歹人,还请皇贵妃娘娘让步。”刘罔沉声说完后,他就错开杨蕊月,朝皇帝那走去。
杨蕊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种情况下,只有她亲眼看见她的儿子没事,才能让她放下心来!
“皇贵妃娘娘!不可啊!”太监尖利的嗓音陡然响起。
冷颜曲微微蹙眉,“让她出去。”
没了阻碍,杨蕊月很快就离开这里,朝偏殿快速跑去。
“皇后娘娘!末将来迟!”刘罔上前一步,挡在冷颜曲面前。他眼眸深沉,看着冷颜曲时眸光微闪。
冷颜曲面色依旧冰冷,“刘将军,现在陛下的身体情况很不好。还请刘将军守住这里。宫外的情况如何?”
“宫外没出什么事,娘娘可以放心。只是陛下······”刘罔说到最后,有些迟疑。
冷颜曲叹了一口气,她侧开身,让刘罔能清楚的看见倒在地上的屠焉青。
在刘罔看见屠焉青面色青紫,口吐白沫的时候,他皱紧眉头,看向冷颜曲。
还在抢救屠焉青的安太医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额头上冷汗直冒,哆哆嗦嗦的说出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来:“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刘罔重复着安太医的话,他眸光一沉,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偏殿。
当刘罔来到偏殿门口时,看见的就是六神无主的杨蕊月抱着面色铁青的太子屠铭恩。
见到人来,原本呆愣的杨蕊月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刘罔,“都是你!为何不派人保护好太子?!为何?!!!”
刘罔没有说话,他走上前,蹲下身后,就伸出手查看屠铭恩的死因。
见过太多死人的刘罔严肃的说:“太子殿下大概死在一刻钟前。是中毒而死。皇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喝的酒是和陛下一样的么?”
可杨蕊月好似听不到刘罔的声音,她执拗的重复着刚才的话,“为何不派人来保护太子?为何不派人来保护太子?”
今夜一下死了皇帝和太子,整个天都城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半个时辰后,皇帝和太子的遗体就送往别处安置。还在殿内的人都要接受审问。除了受惊的皇后冷颜曲可以离开。
屠玮之从皇帝倒地的那一刻起,就找了个角落待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皇帝早死晚死对他而言都不重要。现在他只想快些回到端王府,去见聂怀璃。
自从知道聂怀璃怀了他的孩子之后,屠玮之就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份牵挂。
但聂怀璃始终对聂清雪放不下戒心,担心聂清雪会再次对她出手。
早知如此,就早些将聂清雪杀掉。
他看着刘罔一个个审问参加这次宴会的人,忽然发现屠暝渊并不在这里。
然后他就想起,像这样的宴会,皇帝是不允许屠暝渊出现在这里的。
现在太子一死,能登上皇位的就只有屠暝渊。
这件事,会不会是屠暝渊做的?
不可能!
屠玮之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狠狠抛开。
屠暝渊的计划就是彻底离开皇宫里,他对皇权厌恶至极,怎么会对皇帝和太子下手。
万一屠暝渊是骗他的呢?
在这个想法出来之后,屠玮之绷紧了下颚。他找不到任何说法来说服自己。
他心里隐隐有不安之感,皇帝和太子都是中毒而死。这件事太过突然了。
方才刘罔让人去把给皇帝送酒的太监找来,但凡是给皇帝送酒的人都死了。
现在在大家心里都有个心照不宣的想法。
那就是做这件事的人,大概率就是七皇子了。
在屠玮之思索这些的时候,他注意到刘罔往自己这边看来。
屠玮之心中奇怪,刘罔看他做什么。
等刘罔带着几名士兵走过来,他清楚的听到了刘罔在说:“抓住他。”
“为何要抓本王?!”屠玮之不可置信的大声质问。
“我们的人在那些死去的太监身上找到了由您写下的密信。”刘罔眼神冰冷,沉声说着。
屠玮之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诬陷自己,“刘将军,如果是本王做的,你不觉得可笑吗?把重要的密信放在一个太监身上?!”
刘罔不管屠玮之怎么解释,他让两名士兵先将屠玮之钳制住,然后才开口:“是不是王爷您做的,等本将查清事情始末,如果王爷无罪,自然会将还您一个清白。”
随后屠玮之的嘴被汗巾堵住,被两个士兵架着离开了这里。
端王府水林院内。
聂怀璃端坐在大床边上,这个时辰屠玮之应该回来了。可不想宫内没有任何消息,只说有刺客潜入宫中,紧急调令御林军入宫保护圣驾。
聂怀璃心中隐隐不安,她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春叶端着一杯安神茶走了进来,“夫人,先喝点安神茶吧。”
聂怀璃抬眸看向春叶,她眼神忽然带上一丝戾气,她高高扬起自己的手,就在她的巴掌即将落在春叶的脸上时,猛地停住。因为她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幽香。
这股香气勾着她的全部心神,聂怀璃的脸上露出迷恋的表情,“快把茶拿来。”
“是,夫人。”从始至终,春叶都站在原地,就连聂怀璃要打她的时候,她还是低着头没动。
聂怀璃将安神茶拿到手里后,就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温热的茶水一入口,便让她顿觉神清气爽,然后就是那种飘飘然,好似站在云雾里的感觉。喝完安神茶的聂怀璃躺回柔软的床上,她随手将手里的茶杯丢在地上。
幸好铺了地毯,这才不至于让茶杯碎裂开来。
春叶依旧沉默的蹲下身子,伸手去捡地上的茶杯。她捡起茶杯之后,就缓缓站直身体,在看到聂怀璃闭着眼睡去后,她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次日清早,皇宫大牢内。
屠玮之有些心烦意乱的在牢房里转来转去。他一夜没睡,眼睛都熬出很多红血丝。
他时不时看向牢房外,似乎下一刻就有人来救自己了。这样的动作他一个晚上做了很多次。
通过墙面上的小窗口,他知道外面天亮了。既然天亮了,那就该有一个结果了。可他左等右等,就是没人来告诉他能不能走。就在他忍不住要去牢门那喊狱卒的时候,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循声看去,就见穿着一身黑色衣裙的聂清雪朝他走了过来。
“聂清雪,你来这里做什么?!”屠玮之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来救他的。
聂清雪一脸冷漠,她身后并没有人跟着。她走到屠玮之面前,她站在牢房外面,似乎在欣赏屠玮之现在的惨样。
“感觉如何?端王殿下。”聂清雪冷声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屠玮之皱紧眉,“你什么意思?”
“难道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屠玮之将这个荒唐的想法说了出来。
闻言,聂清雪摇了摇头,“不是,这些事不都是你做的吗?杀了吾的亲舅舅,杀了太子哥哥,你不就是想坐上皇位才这样做的吗?”
屠玮之震惊的说:“本王对皇位从没有觊觎之心!”
“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有。”聂清雪微微一笑,只不过这个笑容是嘲笑,“这封密信不就是你的字迹么。”她说着,就拿出袖口里的信纸,将信纸展开后,就对着屠玮之,让他看的清楚些。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屠玮之眼里充满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定是有人模仿了本王的字迹!”
“这封密信,已经有人确认过了。吾这次过来,就是受老端王妃所托,来让你安心上路的。毕竟吾和你,曾经也是有过婚约的。”聂清雪有些惋惜的说着,就将信纸折叠好,放在袖口里。然后看着屠玮之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继续说:“来人,将鸠酒端过来,让王爷体面的走吧。”
随着她话音刚落,外面的人双手端着托盘,低着头走了过来。
屠玮之咬牙切齿的说:“本王要见皇后娘娘!不是还有七皇子殿下吗?!为何不怀疑他?!!”
哪知聂清雪奇怪的瞧了他一眼,“七皇子殿下不也被你毒死了么。一直在冷宫照顾七皇子殿下的老宫女说,昨夜她瞧见七皇子殿下和一个面生的太监说话。隐约听到太监说端王而死,等她还想再听的时候,就发现七皇子殿下倒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息。”
闻言,屠玮之睁大干涩的眼睛,他想不出是谁要将这个污水泼在自己身上,竟然连杀了皇帝还有两个皇子。
看到屠玮之这副模样,聂清雪只觉心中畅快极了。她拿着托盘上的酒杯,示意身旁的人开门去把屠玮之摁住。
却不料屠玮之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狱卒的束缚。看到打开的牢门,屠玮之就往那跑。
聂清雪似乎早就知道屠玮之会这么做,她比屠玮之更快一步将牢门狠狠关上。
屠玮之还想开门出去,却被身后的狱卒抱住小腿,拖慢了他的动作。
外面的几名狱卒听到声响,急忙跑了进来。
“你们快把他摁住,他想逃跑。”聂清雪冷声说着。
其他几个狱卒得到命令后,就赶紧进到牢房里,压着屠玮之的四肢不让他动弹。
聂清雪叹了声气,“何必呢,本来可以体面的离开的。”
一个狱卒捏着屠玮之的下巴,咔嚓一声,将屠玮之的下巴整脱臼了。
也正好让聂清雪将鸠酒送入屠玮之的口中。
看着这一幕,聂清雪挥了挥手,让其他狱卒们先离开。
等人全走之后,聂清雪知道毒发还需要点时间,趁这个时间,她可以和屠玮之说些话,“你知道么,上辈子,你和聂怀璃就是用鸠酒杀了吾。准确的说,第一世,是陈姨娘让吾喝了鸠酒而死,让她的女儿代替吾嫁给你。第二世么,吾除掉了聂怀璃和陈姨娘,满心欢喜的嫁给你,却没想到你早就和聂怀璃勾结在一起,又让吾喝了鸠酒而死。”
“还有第三世,吾借着新皇的刀杀了你和聂怀璃,但新皇忌惮吾,他察觉到吾的秘密,将吾杀死。但吾现在也报了仇,也还不错。”
听着聂清雪说的这些话,屠玮之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他勉强开,嘲笑聂清雪:“真是个蠢女人,死了这么多次······”
“若不是···若不是上天怜你,你以为·······咳咳咳咳!”屠玮之说着,就咳嗽起来,还吐出黑色的血来。
“不过,太子和舅舅可不是吾杀的。”聂清雪往后退了一步,怕屠玮之的血脏了自己的鞋。
屠玮之目光开始涣散,他来不及问杀他们的人是谁,就死了。
聂清雪冷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