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赵萱不想对小医仙说实话,而是当年使团遇袭案牵扯太大,她暂时还不想牵连到不相关的人,特别是身边的这些至交好友,以免给他们带来麻烦甚至危险。
当初她为了收服青娥的事,让春兰这个包打听出府查探青娥的底细,春兰却同时给她带回来小岭的消息,她这才知,花名满大街的观流水竟然就是小岭。
要不是小岭在登月楼混得风生水起,她也不会让小岭涉险,但她同时又考虑到,能去登月楼消费的人群,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跟她以往的消息来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她以前接触的都是市井百姓,她当时之所以替嫁入贤王府,不就是想近距离接触到权力中心吗?
但她身为贤王妃,却困在这府中,还有杂七杂八的糟心事,想想就闹心!
赵萱思虑再三,这才决定,让春兰带话给小岭,有心搜集一些关于当年使团遇袭案的蛛丝马迹,从另一个层次和角度,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但到现在,小岭也没传回任何消息,赵萱就有些担心,小岭会用什么办法去接触到相关人等?会不会遇到什么不可预知的风险?
不过现在郝熊去了登月楼,鬼点子多,兄弟二人互相帮衬,她倒是可以放心许多。
夜晚的登月楼是栎阳城中最亮的一道风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
但如今的登月楼已与十多年前不同,经过几次扩建和重新装修,登月楼已成为一家集餐饮、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多功能酒楼。
环绕着中心升降舞台区,周围设有散客大厅、雅座和包厢,以满足高中低档不同档次客人消费需求,每晚戌时亥时都有大型歌舞表演,需购票入场,且票价不菲,但即使如此,仍夜夜座无虚席。
此时,马保国和秦韶正坐在一间名为梦窗的雅间中饮酒,从窗户看下去,舞台上一场集体舞刚落幕,马保国鼓掌高呼:“好!好好!”
秦韶调侃道:“没想到今夜马大人竟能请客,还是在雅间,难得啊!”
马保国特得意:“我跟你说,我这票不要钱,全靠关系赠票!要不我哪儿买得起?”
“原来如此!”
马保国叹了口气:“你想啊,马大马二长年镇守北境,老婆孩子全在我家住,花销大啊!马三马四这次回来,翠花要给他们哥俩张罗婚事,这俩臭小子死活不乐意,说什么不想像他们两个哥哥一样两地分居,过阵子就随你回北境!得!这下省了娶俩媳妇的钱了!现在就剩马五守在家中,将来好给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你说!我们家生这么多个儿子,好像全是给你生的!”
秦韶忙道:“马大人慎言!你这话要是让嫂夫人听去,少不得又跟你吵上一架!”
“不是给你生的也是给夏国生的,这话没错吧?”
秦韶哑口无言:“我说不过你……”
马保国狡黠地朝秦韶一笑:“所以!一会观流水出场,你可要替我把赏钱准备好!越多越好!”
“我就知道你请我来准没好事,弄了半天是给你当钱袋子啊!”
“你家又没那么多口人,将军府房间又多,租出去几间就赚回来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觉得让马三马四去管后勤比带兵打仗更合适,”秦韶说着向马保国敬酒,“话说回来,还是很感谢马大人,当初竟能狠心一下子把四个儿子都送去参军,这些年马大马二出力不少,都已经能独当一面,我回来才不至于那么担心。”
马保国端起酒杯跟秦韶碰了一下。
“拦也拦不住啊!你就是他们的偶像,都刻在骨子里了,我这个当爹的说话还没他们的娘管用,他们娘说话又没你管用……”
秦韶急忙岔开话题:“对了,马大人,我前些天跟陛下提起过,不如在北境开设几处官家榷场,跟戎狄部做做买卖,也免得他们时时起犯境掳掠之心,但陛下始终犹豫,这是为何?”
马保国喝了口酒:“前些年也不是没开设过,不过没过多久就又关了,这里面弯弯绕多着呢……这么说吧,思来想去陛下还是不放心,怕养虎为患!戎狄部要什么我们卖给他们什么,他们倒是吃穿不愁了,可我们想要的马他们却不卖,你想想,戎狄部全靠骑兵才能抗住我夏国一击,把他们养肥了,他们就更有时间和精力去折腾战马了!”
秦韶皱眉道:“也是,看来还真不好办!”
马保国一声叹息:“说来说去这开榷场就是把双刃剑,自从赵成死了,赵小曼又不知下落,这夏国经商方面还真拿不出比他们父女俩更可堪重用之人……”
“马大人还是觉得赵成的案子有蹊跷?”
马保国急忙朝秦韶做了个嘘的手势。
“当年的事都已经盖棺定论!切不可妄言!”
这时舞台上传来琴声,马保国急忙看向舞台,兴奋不已。
“观流水的压轴好戏来了!”
只见舞台中央,一位妙龄女子与他人不同,不是坐着弹琴唱曲,而是手抱瑶琴边弹边唱边舞。
“帐里迷离香似雾。不烬炉灰,酒醒闻余语。连理枝头侬与汝。千花百草从渠许。莲子青青心独苦。一唱将离,日日风兼雨。豆蔻香残杨柳暮。当时人面无寻处。”
马保国痴痴地看向舞台,观流水一曲唱罢,马保国就手舞足蹈地大声叫好,随着众人一起高声叫喊着:“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秦韶忍俊不禁:“马大人,您老也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稳重一点?再说这有什么好听的?听得人浑身发麻,简直就是靡靡之音,哪有当年咱们合奏的那曲定风波,让人心生感慨又豪情万千?!”
“你不懂!追星还要什么风度?全靠率性而为!再说这孩子才刚十七岁,唱得好的人多了去了,但能唱到人心里头,让人感同身受,那简直就是屈指可数凤毛麟角!莲子青青心独苦,莲子青青心独苦……”马保国拭了拭眼角的泪,“唱得好舞得也妙啊……”
舞台中的观流水也不负众望,再次唱道:“落蕊残阳红片片。懊恨比邻,尽日流莺转。似雪杨花吹又散,东风无力将春限。慵把香罗裁便面。换到轻衫,欢意垂垂浅。襟上泪痕犹隐见,笛声催按梁州遍。”
马保国一把拉住了秦韶的手。
“我也就只有听听观流水的曲儿,才能把人生诸多烦恼暂时抛诸脑后!也只有像我这样至情至性之人,才能听懂这孩子的心声啊!”
秦韶使劲往回抽出手,调侃道:“看出来了,马大人就是这孩子的死忠粉!”
马保国朝门外喊了句:“伙计伙计!”
一个伙计立刻来到门口。
“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马保国朝秦韶伸出手。
“赏钱……”
秦韶无奈笑笑,掏出钱袋,拿出一两碎银子递给马保国。
“我虽家里没几个人,可有一大帮子兄弟们,不比你阔绰!追星也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别到时候把自己追成了个大傻子,眼里心里只有星,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忘了!”
“行吧……”马保国把一两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递给伙计,“千万记住了!一定要跟观流水说,是他最可爱最忠诚的小粉丝马保国马大人赏的!”
伙计接过银子,边朝门外走,边高声喊道:“梦窗雅间马保国马大人赏银一两!”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雅间伙计高喊道:“梅溪雅间郝熊郝大官人赏银一千两!”
马保国刚拿起的酒杯,啪嗒一下就掉在桌子上。
“好家伙,大手笔啊!”
秦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比赏钱马大人是比不过了,要让观流水刮目相看,马大人以后还是要比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