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兄弟俩戏演得真好
夜已经深了,但将军府中却灯火通明,婢女仆人训练有素地正在准备一席丰盛的酒菜。
吴玉兰现今也已年近四十,比年轻时看上去更加瘦弱,但此时却容光焕发,正在一一仔细查看着婢女们端上桌的菜肴。
秦出云跟在吴玉兰身边,望着满桌子的酒菜就有些咋舌。
“小娘,这宵夜也准备得太丰盛了吧,我爹吃得了这么多?”
吴玉兰含笑道:“你爹睡前好喝那么两口,这些菜都是陪衬,就算你爹每样菜就夹那么一筷子,也值了……”
“我及笄礼也没见您备这么些菜……”
“这孩子,还跟你爹比上了?”吴玉兰轻轻帮秦出云理了理头发,柔声道,“你爹长年在军营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好不容易回趟家,咱府上难得热闹热闹,放心吧,不会浪费,你爹吃不了就给府中下人们打打牙祭!”
秦出云抱怨着:“别人家逢年过节才给下人们打牙祭,您可倒好,只有我爹回府才像个过年过节的样儿。”
这时只见马三匆匆进府,走到吴玉兰和秦出云面前,施礼道:“夫人!小姐!”
吴玉兰一脸惊喜,忙问:“可是将军回府了?”
“启禀夫人,将军被马大人拉去登月楼饮酒,今夜就不回府了,命属下前来通禀夫人小姐一声,另外取些薄衫薄裤,现在天越来越热了。”
吴玉兰的笑脸立刻僵硬了,长吁短叹:“将军他……可是……又要回清风院?”
“是!”
吴玉兰听到马三的回答,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突然间就颓败枯萎,她用手扶住秦出云的胳膊才勉强站稳,声若游丝:“我知道了……这就去给将军准备……出云,吩咐大家把酒席都撤了吧……”
“好……小娘,我送您回屋……”
“不必了……你看着点,别出什么差错……”
吴玉兰说着朝后院走去,秦出云看着吴玉兰的背影,心下叹了口气,看来小娘又要病上一阵子了。
寝室内,吴玉兰收拾好秦韶的衣物,交给身边的一个中年娘子,秦出云的奶娘。
“你去送给马三吧,我有些不舒服,先歇了……”
奶娘接过包袱,轻声劝说道:“夫人,自打小姐降生,奴婢就在这将军府奶大了小姐,也颇受先夫人的恩惠,将军向来一心只想着领兵打仗,对先夫人对家事都不甚上心,将军不是故意冷落您,您万不可多想啊……”
吴玉兰萎靡不振地靠在床榻上,轻叹道:“这么多年了,该想的都想过了,没什么……”
“夫人,有些正事将军想不到,夫人您可不能疏忽,毕竟事关将军的声威……”
吴玉兰立刻就坐了起来,急忙道:“还请奶娘提点一二。”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咱们到京时刚好错过了贤王的大婚,将军又是被贬多年才重回京城,您现已是将军夫人,这京中各府女眷之间的走动断不可少啊,也算是给将军拉点好人缘,您觉得呢?”
“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将军府重开府邸,贤王又刚大婚,正是个好时机,”吴玉兰凝神思索片刻,“那就三日后在府中广邀京城名媛游园赏花,你这就去通知账房师爷,明日一早便往各府递送请柬,记住,贤王夫妇是重中之重!”
“是!奴婢这就去办!”
奶娘走后,吴玉兰又病歪歪地倚靠在床榻上,喃喃着:“贤王……这可是讨好肖淑妃的大好机会!肖淑妃如能在陛下面前替将军美言几句,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登月楼中,观流水的压轴戏已经结束,喧嚣和热闹也就结束了,人们纷纷散去,登月楼,此时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间豪华套房中,观流水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卸妆,他慢慢地擦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心中却百感交集。
自从他来到栎阳,给自己取了艺名观流水,入了这登月楼,他就强迫自己忘记曾经的小岭,千难万难,凭借自己的相貌和才艺,才有了如今的成功。
今晚,那一声打赏,他就知道郝熊来了,他大哥来了,作为曾经的小岭,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骄阳峪,他最感激的人就是大当家,但与他同吃同住,最照顾他的人,就是郝熊。
他多想立刻就与郝熊相认,他多想听郝熊再喊他一声,臭小子!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在外人面前,他们兄弟俩必须演戏!
他不是小岭,他是观流水!
就在这时,只见郝熊被他的小厮,名叫玉田的,推推搡搡地押到他面前。
“水哥!就是这小子!”
观流水撇头看了眼郝熊,娇声笑道:“一千两银子的打赏?瞎胡闹是吧?拆我台是吧?看我一介弱女子好欺负是吧?”
郝熊连连摆手,言辞恳切:“小人不敢!一千两都不足以表明小人对水哥的倾慕之心,小人愿做牛做马卖身登月楼,只要水哥管吃管住不把小人饿死,小人愿一辈子服侍水哥,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观流水笑问:“一辈子?”
“一辈子!如水哥不信,小人在此发誓,如有违此言,必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玉田瞠目结舌地看着郝熊。
“乖乖!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故意的!就是算计着让我们水哥跟你见一面!不过你一大老爷们,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还一卖就一辈子!你可真是我们水哥顶呱呱!一顶一的水粉!”
观流水掩嘴轻笑:“胭脂水粉?就他这熊样?我还不稀罕呢!玉田,带他下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起来给我端洗脸水倒马桶!”
郝熊讨价还价:“光端洗脸水行不行啊?”
“也行,没晚饭吃!”
郝熊蹬鼻子上脸:“那除了端洗脸水倒马桶,再加上全身按摩,能不能加顿宵夜?”
玉田抬手就给郝熊一个爆栗,揪着郝熊的耳朵往外拖。
“还敢跟水哥讨价还价,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快走!”
郝熊边朝门外走,边朝观流水挤眉弄眼,一脸嘚瑟。
观流水直接朝郝熊嫌弃地翻了个大白眼,嗤笑着:“真是憨货一枚!”
这时另一个伙计走进来,讨好地笑着:“水哥,小人已经通知马大人,明日下午与您饮茶闲谈,马大人高兴得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说正好明天他休沐,一定准时赴约!”
观流水拍手道:“好极!以后每个月给马大人增加一张赠票!”
夜深人静,登月楼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睡下了,兄弟俩终于偷偷凑在一起,猫在窗跟底下,说悄悄话。
郝熊抬手打了下观流水的脑袋。
“臭小子!刚你骂我什么来的?敢骂你大哥?长出息了你?!”
观流水捂着脑袋,悄声道:“小声点!我骂你什么了?我就说你是憨货一枚,这是骂你?你还真会找骂!”
“嘿!没看出来,小嘴还挺会巴巴!大当家的说得对,出来闯闯就是好,长本事!”
观流水揣着手,打量着郝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进到梅溪雅间蹭吃蹭喝,还没被发现的?再说登月楼门口的伙计也不会放你进来呀,你买得起门票?”
郝熊傲娇地哼了一声:“登月楼门口的伙计能拦得住爷?正门不让进,狗洞还有人守着不成?”
观流水无话可说。
郝熊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朝观流水晃了晃。
“正儿八经小医仙出品,亲手制作的迷药,有一次江湖上几个杀手围攻我姐,主打功臣就是它,分分钟把杀手迷晕,还有一次我们把贤王绑上山,为什么那么顺利?也是靠它先迷晕了贤王的高手侍卫!这次,还是它,我偷偷溜进那个雅间,事先把它放在茶水里,那个正主进门刚喝了一口,就晕了!我就把他藏在桌子底下,桌布这么一盖,嘿嘿,我就有吃有喝了!”
观流水推了郝熊一下:“行了,别嘚瑟的,知道你能!说正事!大当家让你来的?”
观流水推了郝熊一下:“说正事!大当家让你来的?”
郝熊把小纸包又重新揣回怀里:“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郝熊苦着脸:“我就是担心我姐!骄阳峪大家伙也不好过,刀都快砍到脖子上了,两样事加一块,我才和小医仙来栎阳,寻我姐给拿个主意,顺便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到时候好里应外合……”
“得了吧你!”观流水撇撇嘴,“还里应外合?别帮倒忙就不错了!”
郝熊一听,有些急了:“说说,快说说,我姐都出啥事了?”
小岭,也就是观流水,急忙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跟郝熊讲述他所知道的那些事,关于忠贞的公主差点殉情死掉,关于会飞的王妃家暴王爷……
郝熊听着听着,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
兄弟俩哪儿知道,就在今天刚一入夜,故事的主人公赵萱,也就是他们的大当家,又干了一件让兄弟俩冷汗直冒的荒唐事。
话说,当时天刚黑,赵萱就让秋菊给自己换上夜行衣,赵萱自己往脸上蒙一条黑色的面纱,嘴里不住地抱怨。
“这府里连块黑布都找不着,这黑纱盖得严实吗?会不会太薄了些?这夜行衣太热了,就没薄点的吗?就住隔壁还要这么折腾,我也是够够的了!”
秋菊很肯定:“不薄,够厚,遮得住!这夜行衣材质特殊,还没来得及给您做身夏天穿的,您就凑合着先穿这件厚的吧!总不能穿着平日里王妃的衣服,去找王爷说骄阳峪的事吧?”
赵萱想想都头疼:“为了装得像!我还要先悄悄飞出去,然后再悄悄飞回府里,然后再从王爷屋里的窗户飞进去!秋菊,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后悔,简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就不该闲的没事,天天训练那帮护卫!现在这一个个的都跟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似的,有点风吹草动一个比一个警醒,我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秋菊提醒赵萱:“还真是!前天夜里有只鸟从咱府上飞过,愣是叫他们一箭给射下来了,怕是传信的信鸽,对王府不利,您一会可要飞仔细些!”
赵萱想了想,又改主意:“……算了,想想就头疼,我决定还是从咱屋里悄悄走出去,再悄悄走进王爷房里好了……”
秋菊忧心忡忡:“靠谱吗?”
赵萱耸耸肩:“总比飞来飞去惹出大麻烦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