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南蛮王携婢女和几个大臣抵达京城驿馆,特来贺新。
此事虽然算不上隐秘,但因为纪士寒在这之前就被关在大牢之中,所以也没什么人行刺,算是祁照眠的又一处棋高一招。
自南蛮和靖国友好共存以来,南蛮王几乎年年都会来京城贺新,但以往有纪士寒在,祁照眠总不免忧虑。
若她是纪士寒,只需叫人刺杀南蛮王,然后联同南蛮的反贼共讨靖国,到时大部分兵力都要抽调去拒南关迎敌,京城自然空虚,就成了篡位的最好时机。
因此她最近几年都只是和南蛮王通书信,并不建议他亲自前来。
如今纪士寒大势已去,南蛮王再来便不会有什么潜在威胁。
大年初一。
对于林山倦来说,这日子没什么不同的,但今年因为有了祁照眠,所有的事情就开始不一样。
是她和祁照眠已经相携走过一年,如今要迈入第二年了。
朦胧清晨时,林山倦转醒,意识到今儿是除夕,便莫名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此后,她也可以摆脱组织,可以摆脱从前的是非恩怨,住在这片桃花源内,和心爱的人相携白首。
真是想想就叫人觉得心安。
她更用力抱紧祁照眠,终是把人扰醒了。祁照眠下意识往她怀里靠,感受到耳垂边一阵温热痒意,微微瑟缩。
“……干嘛,一大早的。”
林山倦喜欢听她晨起时喑哑的音调,因此便不吭声继续围着祁照眠轻嗅,逼得人不得不再多说几句。
“嘶……痒呢,不许蹭我了。”
她的制止并不见效,只好腾出一只手把人按住:“再睡会儿。”
林山倦支起半个身子:“眠眠,今天除夕了。”
祁照眠自然也知道,但就是除夕也不必要起这么早,尚且听不见鸡叫呢,这人就先爬起来了。
“我好困。”她转过身搂住林山倦的腰,“你让我再睡会儿好不好?一会儿就是了。”
林山倦亲亲她眼尾,想起祁照眠昨晚说过的话:“对了,你昨晚说,今儿柳河的父亲会来,他走的时候会不会顺势把柳河也带走?”
祁照眠的头脑逐渐清醒,干脆也不睡了,揉揉惺忪睡眼:“去点灯,我想看着你说话。”
林山倦得令,迅速下床点灯,而后将床帘卷起,才爬上床重新挨着祁照眠躺下。
“你说。”
祁照眠顺势靠在她手臂上,眼睫合拢,仍旧带着些倦意,细细给林山倦解释。
“当是不会。若他真的带柳河走,而不与我们联手,大概率也就不会过来贺新了。”
“之前我也曾写信给南蛮王,邀请他来京,故意透露出已经知道柳河身份的消息。若他不想合作,一定不会为了已经‘暴露’的柳河冒险来京。若他来了,便是诚心相谈联手抗敌之事。”
“而今他既然已经来了,那想必是有抗敌之心的。所以……”
她说到一半,才发现林山倦正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一下连后半句都忘了要说什么。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林山倦吻在她额头上:“就是觉得你好厉害哦,事事都能处理得如此游刃有余,所有事都完全在你掌控之中,越看越喜欢。”
她知道林山倦向来不知道含蓄为何物,但这种夸人的话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也实在太叫人脸热,她轻声嗔怪,实际上心里也欢喜得很。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油嘴滑舌。”她轻吐幽兰,“若是能将纪士寒彻底解决,那所有的忧虑就都是值得的。”
林山倦闻言抱紧她给她支持:“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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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祁意礼在大殿设宴款待周围国来贺新的外邦王,正一品、正二品武将分列陪同。
因为柳河如今的身份是南蛮的“邀月公主”,又是南蛮王之女,因此随同正二品的镇南将军叶溪同席。
叶朗如今被降职副将,并无入席资格,但有随同资格,因此列在叶修戎身侧,只能站着做个守卫,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更别说他早上才因为“与婢女私相授受”挨了几板子,好不容易长好的皮肉这下又是一片青紫,此刻他满心妒恨,若不是叶修戎偏要他来见见岳丈,他都恨不得装病不出门算了。
此刻他的岳丈正坐在外邦王之首的位置,和身为九五之尊的祁意礼说些吉利话,似乎根本就没看到他这个乘龙快婿一般,即便偶尔看过来,也都是落在他女儿身上。
尤其那个林山倦。她的官职虽然没有入席资格,但她是驸马,因此也能挨着叶溪坐。
林山倦,叶溪,“何晴”!这三人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低语什么,莫不是在嘲讽我?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滋味仍在,叶朗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一觉起来身边的人是翠红,而且刚起床就被父亲知道了。
如今在将军府中,自己已经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连一向宽和的母亲也对自己颇为失望,倒是全都对叶溪赞赏有加!
叶朗越想越愤恨,紧紧攥着拳,恨不得马上就实施纪士寒交代的计划,把这几个人统统杀了!
那样就不会再有人可以撼动他的将军之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他。
如今父亲执迷不悟,尚且不知道将军府分明只有一个空壳子!兵和权都掌握在皇帝手中,连个世袭的爵位都没有,光有名声有个屁用?
到时自己拥护纪士寒建立新朝,自己就是开国将军!叶家想要什么要不到?什么样的荣耀不能加身?别说一个爵位,就是一块封地也不在话下!
这叶家的荣耀,终究还得是我叶朗这种明白人才能承载,她叶溪一个女子,凭什么?
看着吧,现在你们取笑我,到时必叫你们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