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勉被绳索紧紧捆绑,押解至场地中央。
监斩的云秀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中的令旗在风中微微颤抖。
随着一声沉闷的铜锣敲响,行刑时刻正式来临,刽子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去。
周围的百姓们围聚在刑场周围,有的用手捂住了小孩的眼睛,有的则在低声议论着他的罪行。
刽子手高高举起大刀,手臂上的肌肉紧绷。随着一道寒光闪过,大刀落下,李勉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刑场的地面,那具无头的尸体缓缓倒下。
云隐城里的谈资,除了这个作恶多端的原太守李勉,更多的是新太守,大殿下,皇帝的女儿,云秀。
云隐城里的街头巷尾,人们围聚在一起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凑到人群里,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
“皇帝的女儿,居然来了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可太奇怪了。你们说,会不会是犯了什么大错被流放来的?”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农率先开口。
“我看有可能。皇宫里那可是富贵荣华享不尽,咱们这偏远地方,要啥没啥,她来这儿能图个啥?肯定是犯了事,被皇帝给贬谪到这儿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晃着脑袋,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可就算是犯了事,她毕竟是皇女啊,身份摆在那儿。说不定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才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教书先生,清了清嗓子说:“我听闻宫廷之中争斗不断,或许是在权力的漩涡里站错了队。只是可怜了她,从高高在上的皇女一下子沦落到咱们这穷乡僻壤。”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越来越起劲,每个人都在根据自己的想象和有限的认知,对皇女来到此地的原因进行各种猜测和推断。
一番热烈的讨论后,他们得出了一个颇为朴素的结论,太守大人肯定是犯了事被贬来的。
这时,太守府外,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睁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道:“太守大人?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啊?”
云秀听到这话,只能苦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位老婆婆凑上前来,看着云秀,满是慈爱地说道:“没事的啊,孩子,不管怎样,我们这里永远欢迎你。”
说罢,一群热心的乡民纷纷行动起来,有的给太守府牵来牛羊,有的送来鸡蛋,大家都打心底里觉得她是个可怜的落难皇女。
“皇女殿下身边的军队,就只有几百人,听说还是从西岭借的兵剿匪,皇女殿下真可怜呀。”一个大娘说道。
“太守大人太难了。”旁边一位老者附和着,轻轻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匪患,就这几百人,怎么够嘛。”
“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多派些兵马来呢?”
一个年轻的后生皱着眉头,满脸疑惑与愤懑,“咱们这地界虽说偏远,可皇女殿下在此,总不能如此敷衍吧。”
这时,一位曾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人接话道:“嗨,这其中的门道哪是咱们能清楚的。说不定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正忙着争权夺利,顾不上咱们这小地方。只苦了太守大人,要在这艰难处境里谋求生路。”
众人纷纷点头,一时间,同情与担忧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那大娘又开口道:“只盼着往后的日子能太平些,让太守大人能松口气,也让咱们老百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众人的话,让云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求求别说了,她们再这样宣传下去,这仅有的几百人也要没有了。
…………………………
凌云城内
云极殿书房之中,顾泽之详细地将巡察官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毫无遗漏地一一向云瑟进行禀报。
云瑟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卫戍军护送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是么?”
云瑟的话让在场众人都不敢轻易接茬,宫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顾泽之才硬着头皮回应:“陛下,卫戍军按行程推算,应是在返程途中,不日便可抵达。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云瑟追问道。
“只是臣听闻,大殿下在云隐城处境颇为艰难。身边护卫力量薄弱,仅有那五百卫戍军。且当地局势复杂,尚未完全平定,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若调兵走,大殿下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顾泽之小心翼翼地说着。
云瑟皱眉,“云隐城局势复杂?有多复杂?顾泽之你细说。”
顾泽之微微低着头,将云隐城的消息详细禀报,提及云秀借西岭兵剿匪之事时,他的声音略微低沉:“陛下,云隐城此前匪患猖獗,大殿下到任后,见城中兵力匮乏,难以对抗凶悍匪盗,遂果断决定借西岭之兵。殿下用兵如神,用一队奇兵假扮运粮进入城内,大破了盘踞在云隐城的悍匪。”
云瑟听闻,眉头紧皱,问道:“那云隐城如今可还有匪患余孽?”
顾泽之赶忙回应:“回陛下,虽大部匪盗已被剿灭,但仍有小股残匪流窜于深山老林之中。”
云瑟目光深沉,问道:“城中百姓可还安好?”
顾泽之叹口气:“百姓苦不堪言,农田被践踏,房屋多焚毁,许多人无家可归,食不果腹。
大殿下见此情形,迅速开启赈灾之事。她先是清查城中存粮,而后四处调集物资,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私库。大殿下亲自派粥,安抚百姓,百姓们无不感激涕零,人心渐稳。”
云瑟微微点头,顾泽之继续道:“大殿下还极为重视修水道一事。云隐城旧有水道因年久失修且遭匪患破坏,已近乎瘫痪。
此次重修,工程浩大,需挖掘新渠,清理淤泥,加固堤岸。
大殿下精心规划,她召集城中青壮,又雇用工匠,按部就班推进工程。百姓们也纷纷响应,主动出工出力,如今水道已初现雏形,待完工后,定能让云隐城水利大兴,灌溉无忧。”
“云隐城的吏治呢?”云瑟问道。
顾泽之眼神一凛:“大殿下到任后,发现云隐城原太守李勉逃离之后,一直在暗中作梗,甚至搞出来瘟疫,试图让殿下知难而退。
殿下查清真相之后,以雷霆手段将那李勉的族弟一家斩杀,抄没其家产以充公。后又抓到了原太守李勉,将其斩首示众。
大殿下在政事上亲力亲为,百姓们对大殿下感恩戴德,对朝廷的信心也在逐渐恢复。只是长期的匪患与恶官压榨,让当地的根基受损严重,想要彻底恢复往昔富庶,还需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云瑟微微皱眉,心中五味杂陈,“我若不问,你们就不打算把云秀在云隐城的事汇报么?”
云瑟又问:“匪盗占领了云隐城多久,为何没有一人上报?”
顾泽之陷入了沉默。
云瑟的心中涌起一股被愚弄的愤怒,“你们都知道云隐城匪盗横行?”
十八年前,她亲率大军平定方国叛乱,路过云隐城。
那时的云隐城,街道繁华,商贸兴盛,是个富庶之地。
可如今,情况竟变得如此糟糕,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向她吐露实情。
顾泽之沉默不语,顾修之则低头道:“臣想,陛下许是在锻炼大殿下……毕竟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你们,打算瞒我到何时?”云瑟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各地太守每年递上来的折子,上面都写着差不多的话!……你们,也只知道拣好听的和孤说!”
许翎、顾泽之和顾修之见状,“扑通”一声齐齐跪下,不敢有丝毫动弹。
此时,站在椅子一旁的易渊却突然出声:“可是,从纸上看到的那些情况就能治国么,陛下为何不实地去看看。”他的语调平静,但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顾泽之和顾修之两个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感叹,这话,也只有深受陛下宠爱的易渊敢说。
云瑟的目光缓缓移向年轻的易渊,凝视许久,缓缓开口:“你说得没错……也许我一直以来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