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久居这宫墙之内,虽读尽万卷奏章,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云瑟凝视着堂下沉默的臣子许久,终是缓缓开口道。
云瑟话落,殿内一片死寂。
片刻后,云瑟似是下定了决心,长袖一挥,朗声道:“传朕旨意,朕将微服出巡,随行只带易渊,顾泽之与吴涵,切不可惊扰百姓。”
易渊心中一喜,忙应道:“陛下圣明,此行定能让陛下得见真实之国情,为日后治国之策寻得良径。”
云瑟看向易渊,目光似有审视,似有探究,又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
晨曦微露,皇宫角门悄然开启,云瑟与易渊一行数人,皆着寻常布衣,踏入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市井的喧嚣扑面而来,叫卖声、欢笑声、争吵声交织在一起。
云瑟拉着易渊的手:“我许久不曾逛过街了。”
易渊微微欠身,轻声回应:“今日且让在下为您引路,定能让陛下尽兴。”言罢,二人并肩缓行于熙攘的街道。
他们穿梭在摆满琳琅货品的地摊之间,云瑟不时驻足,打量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小物件,易渊则在旁耐心解说用途与来历。
行至一处美食摊,热气腾腾的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云瑟瞧着周围百姓大快朵颐的模样,问易渊道:“有这么好吃吗?”
“你想吃吗?”
易渊羞赧地点了点头,云瑟让吴涵上前去买了几个,递给了易渊。
随着人流,他们来到了一处杂耍场地,只见艺人在空中飞索上辗转腾挪,引得众人阵阵惊呼。
表演结束,周围百姓纷纷鼓掌叫好,易渊亦跟着鼓掌,融入在这欢乐的氛围之中。
他们继续前行,转过一个街角,便见一群孩童在空地上嬉闹玩耍,他们以树枝为剑,以石块为阵,模仿着江湖侠客的模样,口中还念念有词。
云瑟驻足观看,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随着日头渐高,云瑟与易渊一行人,走进了一家茶馆。
茶馆里坐满了人,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论着家长里短、国家大事。
云瑟与易渊找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
在茶馆的角落,云瑟听到邻桌一位老工匠叹着气说:“这赋税啊,连年看涨,咱做手艺活的,辛苦攒下点钱,都交了出去,哪还有余钱去添置新工具,这手艺怕是要越做越难咯。”
旁边一位年轻书生接话道:“我见那田间农夫亦是苦不堪言,本就靠天吃饭,收成好时赋税重,收成不好时全家挨饿,地方官府却只知催缴,不见救济。”
旁边一位老猎户也附和道:“俺们靠山吃山,可近些年来,山林被一些达官贵人圈占,说是要建什么园子,俺们狩猎的范围越来越小,猎物也越来越少,生活越发艰难。这土地山林,本是上天恩赐给众人的,怎能被少数人独占?”云瑟深知土地资源分配关乎民生之本,如此肆意侵占,定会引发民怨。
另一桌几个商人低声交谈:“咱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关卡林立,每过一处都要交高额过路费,这货物成本翻了几倍,百姓买不起,咱也赚不到钱,长此以往,国之商业凋敝啊。”
云瑟听到这些话,心中大为震动。他原本以为赋税政策是为了充盈国库以保国家运转,关卡设限是为了监管物资流通,却没想到在百姓和商人眼中竟是如此沉重的负担,严重阻碍了民生与经济的发展。
这时,又有一位老者缓缓开口:“陛下前些年推行的兴修水利之举,本是好事,可贪官污吏层层克扣,到了咱这真正干活的劳工手里,工钱没剩几个,工程质量也大打折扣。到了雨季,水患依旧肆虐,苦了咱这些住在河边的百姓。”
云瑟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深知水利对于农业的重要性,却没想到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如此严重的问题。
顾泽之在一旁看到云瑟的神色,轻声说道:“陛下,民间之事,错综复杂,并非朝堂之上所能全然洞悉。如今亲耳听闻,可见改革之必要。”
云瑟微微点头,她意识到必须确保政策的执行能够不偏离初衷,真正惠及百姓。
离开了茶馆之后,云瑟与易渊行至一处码头。码头上,搬运工人们正忙碌地装卸着货物,大汗淋漓。云瑟看到货物中有不少精美的陶器,便与一位老搬运工攀谈起来。
老搬运工擦了擦汗说:“这陶器都是咱本地烧制的,手艺那是没得说,可运往外地的路太难走了,道路崎岖不平,运费又高,好多买家都被这高价给吓跑了。”
沿着码头前行,他们遇到一位船家。
船家忧心忡忡地说:“这江上以前鱼可多了,现在却越来越少。有些大商户为了赚钱,用渔网将大鱼小鱼一网打尽,长此以往,这江里怕是要没鱼了。而且江水也不如以前清澈。”
又遇到了一个卖花郎,他怯生生地说道:“您或许不知,咱这城里的男子,想做些营生极为不易,稍有姿色的,便被富贵人家觊觎,家中妻姐为保平安,只能把我们藏于深闺。男子若能有一技之长,便可自立,可现下却难有这样的机会。”
云瑟看看身边的易渊和顾泽之,若有所思。
………………
云瑟端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众大臣位列两旁,气氛凝重而压抑。
云瑟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缓缓开口:“朕此次微服出巡,所见所闻,深感民间疾苦与诸多弊病。朕决意推行改革,众爱卿可畅所欲言。”
一位老臣率先出列,恭敬却又略带疑虑地说道:“陛下,改革兹事体大,关乎祖宗成法与各方利益,还望陛下三思。例如赋税之事,虽有百姓诉苦,然一旦轻减,国库收入锐减,恐难以支撑国家诸多用度。”
云瑟微微皱眉,沉声道:“孤知赋税关乎国本,但如今百姓负担过重,民不聊生,谈何国家兴盛?可差专人细查税赋条目,剔除不合理之项,同时鼓励农商,开源节流,以补库缺。”
大司农许翎道:“臣领命。”
顾泽之看了看云瑟,出列道:“臣以为,兴修水利,灌溉无忧,修建道路,沟通四方,亦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这时,负责水利的大司空顾遥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兴修水利耗费巨大,且工程繁杂,若强行推进,臣恐难见成效。”
云瑟冷哼一声:“水利乃民生之基,关乎农事丰歉与百姓生死。此后当严选监工官员,加重贪腐惩处之刑,另设专款专用之制,确保银钱皆用于工程,不得有丝毫克扣。”
许翎进言:“陛下,修路架桥亦需大量人力物力,且各地地理环境复杂,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云瑟沉思片刻,道:“可招募民夫,以工代赈,既解决劳工生计,又能推进工程。至于地理难题,着令工部与地方能工巧匠共商良策,务必规划出可行之路径。”
谈及男子教育与权益之事,礼部面露难色:“陛下,男子抛头露面有违礼教,且从未有此先例,恐遭天下人非议。”
云瑟笑了笑:“礼教亦当与时俱进,男子有才,于家于国皆有益处。可先于京城试点兴办男学,令地方依实际情形逐步推行,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诸大臣见云瑟决心已定,虽仍有担忧,但也纷纷表示领命。
云瑟望着殿下众人,深知改革之路漫漫,然而为了云国的富强,为了祖宗的基业,她必须继续坚定不移地推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