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黑色裂隙（5）
即使黑腔没有太阳，江槐的生物钟依然在第二天的八点将他唤醒，不过昨晚他睡得并不好，不知道是因为相位移动的后遗症，还是短时间内进行了多次时间跳跃的缘故，他总是做一些没头没尾的怪梦。
通风管道有规律的传来三短两长的震动波，可能是某个螺丝没有拧紧导致的松动。
早餐配送车的橡胶轮胎在地面碾过发出规律的摩擦声，推车人是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而分发早餐的则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她那曲卷略带干枯的头发披在身后，她面带笑容地把早餐放在房间小小的桌板上。
江槐打开用油纸包裹的早餐，其实那不过是一块压缩饼干和一杯带着果酸味维生素水，不过在这种环境里的，没什么值得抱怨。
“生存才是第一要务。”江槐又想起齐沄的话。
夏天盘腿坐在粗质的橡胶地垫上，用门牙细细研磨饼干的动作，像极了某种啮齿类生物。她的鼻尖沾着饼干碎屑，“是巧克力味的！”她终于咬下来一块饼干后惊喜地说。当她喝下维生素水时，满足地眯起眼睛，“有点像实验室的橘子水。”
江槐没有什么胃口，便坐在床上看着夏天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餐，“这孩子吃什么都像在品尝大餐的感觉。”江槐看着她有些心疼。
她说的实验室就是彼岸基地，这些对于现实小孩最普通的经历，甚至算不上经历的事物，对她来说如同礼物一般珍贵。
“你不吃么？弟弟，”夏天啃了一半抬头看着江槐，“陆博士说过，每天都要认真吃饭。”
江槐鼻子一酸想起父亲曾对头他说过同样的话：“他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你要听他的话。”
“好好好，我听话。”
房门的打开的，q走到门口对江槐点头示意：“出来一下。”
江槐注意到他的战术靴沾染少量的沙砾，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好像刚刚从外面回来。
“怎么了？”江槐心头升起一阵不安。
“聚集地提高了防御等级，我沿着聚集地的周围巡视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异样的地方。”q愁眉紧锁，他似乎认定重塑之手已经找到了江槐，并且正在酝酿进攻的计划。
“没有异常不是好事么？”
“不，在黑腔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重塑之手，”q认真地说，“那天上的月亮，就是重塑之手监控黑腔的眼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这就离开！”
“不，你误会了！”q连连摆手，他的目光突然越过江槐，立正敬礼。
“你不能离开。”齐沄站在江槐身后，“重塑之手之所以一直容忍我们的存在，是因为我们的理念和他们并不冲突，我们保护的是被进化拒绝的幸存者。”
“你们无力抵抗，重塑之手的进攻，我不能连累你们。”江槐看向齐沄。
齐沄身上的旧军服领口打着补丁，左边肩膀的上肩章上纹着一小块黑色方形粗布，那是黑旗的标志，长期的末日生存让她看起来远远不止四十岁，眼角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让她显得更加苍老。
“我们需要单独谈一谈。”齐沄个头没有江槐高，她微微抬头和江槐对视后，江槐被她眼中的气势所征服。
“夏天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夏天点点头她笑着回答道：“好！”
“你现在更像一位父亲，而不是哥哥或者弟弟的角色。”齐沄走在江槐前面，蜡烛虫腹部微弱的光将她影子拉长又扯断，如此反复。
“我还够不上这个称呼。”江槐坦言。
“陆辞海是一个好父亲么？”齐沄在走廊和楼道的连接处转身，她回头看了一眼江槐。
“算！”
“他在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怎么抱他。”齐沄语气缓和了许多，她的目光也柔和了。
“我在一张照片上见过你，你和他是第一任技术开发局的同事。”
“我们的关系可不止是同事，我们是恋人。”齐沄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啊？”江槐瞪大眼睛，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怎么这副表情？”齐沄靠在办公桌上。
“没什么，有些吃惊。”江槐走进齐沄的办公室，如果这真的算一个办公室的话——办公室墙壁上斜钉着五张地图，泛黄的硫酸纸上用红蓝磁吸钉标注着什么。她身后的战术白板爬满暴雨般的潦草字迹，最醒目的位置钉着张被咖啡渍晕染的守则——“灵力核心”文字后面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紧贴着墙边的弹簧床，钢丝已有几处断裂，磨损的军绿色床单打着几块不同颜色的补丁，枕头是塞着防弹纤维的战术背包。床尾堆着六个标着“Emp”的弹药箱，打开的箱盖里堆放着一些文件，最上放的文件上写着“季度物资报表”、“人员配给表”等手写标签，很显然弹药箱被当成了一个临时文件盒，另一张桌子上还摆着半袋开了封的压缩饼干，锡箔包装被仔细折成三角形封口。
这完全就是一间作战室，整个空间弥漫着浓烈的香味，与除锈剂味道形成奇特的混合气息。唯一私人物品是放在桌子边的相框——照片泛黄的边缘可以看出年代非常久远了。
齐沄注意到江槐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她拿起相片语气中带着怀念：“我毕业时照的。”
画面里穿学士服的女孩对着镜头笑靥如花。
“坐下说。”齐沄指了指弹簧床，“现在想来年轻的我们不知敬畏，犯下太多的错误。”
“你是说那个项目。”江槐轻轻坐在弹簧床上，床立刻抗议一般的声响，还好并没有塌。
“对，最初这个项目的构思是利用母神生下的孩子，作为天灾的容器加固这个世界，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失败了？”
“不，我们的理论被证实是有效的，天灾级别的诡物抑制融合的效果，但是利用基因编程技术，借由母神生出来的孩子却出现了不可控的变异。”
“变异？”江槐屏住呼吸。
“对，孩子会在成长的过程中诡物化，慢慢失去人性，变成彻头彻尾人造怪物，”齐沄脸色变得苍白，“在你之前只有七个孩子没有诡物化。”
“零到七号。”江槐回答。
“是，他们虽然展现出极高的灵术天赋和能力，但都无法适应罗睺，直到你的出生。”
“为什么他要将我偷出实验室？”江槐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
齐沄露出苦笑，“最开始我也和你有一样的疑惑，他为什么会在快要项目成功的时候，不惜引发百鬼夜行，也偷走你。”
江槐屏住呼吸等着齐沄讲出那个答案，通风管道传出规律的响声，他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沉。
“他知道了……我……们……”齐沄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放慢了动作。
“什么？我听不清……”江槐晕倒在床上。
“不愧是你，竟然能在这如此高浓度的蜡烛虫提取物里呆这么久，”齐沄中鼻腔提取出一个透明的过滤器，“陆辞海，当年你偷走的东西，又回到我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