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回家后不久,就收到了宫里来的消息。
和陈瑛提前告诉他的一样。
他从正七品的巡察御史,升为了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
接着收拾了一番,前往宫中找皇帝谢恩。
刚进宫没多久,吴昊便遇到了顶头上司陈瑛。
只见他一脸的姨妈笑,看着吴昊,仿佛吴昊便是他最欣赏的后辈。
若说他不是一直在这里等,吴昊说什么都不会信。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往谨身殿走去。
平日里朱棣大多都在此处做事。
陈瑛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小声交代一会儿见了皇帝要注意哪些细节。
吴昊也乐得听。
“一会态度要诚恳,不可胡乱眺望,更不可直视皇上。”
“待会谢恩的时候,要先说自己的能力不足,但既然皇上信任,那你一定会竭心尽力办好皇帝交给你的差使。”
“还有啊,以后你说话做事,得多想想,不可莽撞,有什么不懂的,要先和我说。”
陈瑛以为吴昊肯定知道这一些。
毕竟吴昊本就是巡按御史,这些都是官场上最基本的东西。
不过陈瑛还是在一旁反复提醒。
这就是表面功夫,很多时候收小弟,陈瑛都会这么提醒一遍。
小弟们也明明都知道这些规矩,但仍然要假装不知道,听他叮嘱。
这就让陈瑛很有成就感,也是证明小弟听话的一种表现。
吴昊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若是知道,肯定会说这就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和后世酒桌上,领导劝酒是一样的。
明知道你不能喝了,还是要让你喝。
不过这些只是对于吴昊还是很新鲜的,也就没有反驳。
落在陈瑛眼中,这便是彻底收服了一个新的小弟。
两人走到殿门前,一个面白体长身着太监服饰的人站在前面,陈瑛见了他态度十分好:“烦劳去通报一声。”
“木恩是早年就跟在皇上身边的人,深得皇上信任,你切不可在他面前自傲。”
等木恩进去通报时,陈瑛又在吴昊耳边交代了一句。
古时候儒家读书人普遍看不起宦官,陈瑛害怕吴昊也有这个毛病,便多提醒一句。
吴昊恍然,原来这就是木恩,这人在历史上评价也很高,深得朱棣的信任,而且据说还上过战场,怪不得看上去就魁梧。
等到木恩出来,示意两人可以进去后。
陈瑛疾走两步到木恩身边,小声问道:“皇上今日心情还好嘛?”
木恩面无表情,然而却非常细微摇了摇头。
陈瑛又故意放慢脚步,来到吴昊身旁。
“问一句皇上心情,实则是皇上对你的态度,平日里对这些皇上身边人尊重一些,便能多知道很多东西。”
吴昊都有些不耐烦了。
明明自己想要做个孤臣,谁都不鸟。
专心提意见就可以了。
怎么还要被迫学习这么多繁文缛节。
两人进了殿,便见到原来皇帝正在召见两人。
陈瑛在旁提醒:“这两人,一个叫连楹,一个叫董镛,都是我们都察院的人。”
吴昊刚要多问几句,就听到连楹大喝。
“燕贼!奸贼!逆贼!恶贼!”
吴昊目中闪过精芒,这就是历史上连楹、董镛骂驾啊,自己赶上了好时候。
当即踏前一步,呵斥道:
“大胆!你竟敢口出狂言?”
连楹和董镛见到有人怒斥,转过身来看向吴昊,状若癫狂。
“本官问你,叔夺侄位,难道是对的不成?你竟然还站在燕贼一边!”
“大统自古常有长嫡之分,国家伦理纲常岂能无序?”
吴昊嗤笑道:“所谓的嫡长子,不过是运气好先生出来了,这有什么?”
董镛当即反驳:“天子受命于天,这便是天道!”
“放你娘的屁!”
吴昊大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家兴衰更替上天哪里会关心?”
“再说了,古时候尧舜禹还是禅让制呢,你咋不说?”
“怎么禅让制便不是天命,嫡长子继承制便是了?”
朱棣眉目一挑,心中也有怒气,但引而不发。
他早就从史书上看到了这两人的所作所为。
不过史书春秋笔法,不可能描写得那么详细。
因此当听到这两人口出狂言,仍旧有些愤怒。
陈瑛此时也很难受。
自己刚才反应慢了一步,怎么就让吴昊抢先去帮皇上辩解了呢。
方才还提醒过吴昊,让他以后说话做事小心些,反事先与自己商量,如今还没过多久,就被打脸了。
连楹和董镛听到吴昊所说,愈加愤怒。
他二人今日前来辱骂燕贼,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
“皇上至仁至孝,岂是燕贼可比?”
吴昊没绷住,笑了出来,一脸鄙夷看向这两人。
“皇上乃是当今圣上,你该称朱允炆才是!”
“朱允炆继位以来,所作所为也配称得上孝?”
“太祖驾崩,朱允炆禁止皇子奔丧送葬!”
“太祖所定官职,朱允炆竟然要复古!”
“还搞什么井田制!”
“于我看来,不过一个又蠢又不孝之人罢了,可笑你们竟然忠心与这样一个货色,放着眼前的名主不顾。”
这话说的,吴昊自己是信的。
毕竟历史上朱棣靖难削藩,迁都修典,五征蒙古,六下南洋。
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能算得上是明君了。
朱允炆有啥,草包一个。
拿着他爷爷朱元璋给他留下的庞大帝国,竟然干不过一个起兵之初只有几百人的藩王。
历史上除了朱棣,从来没有藩王造反成功。
在朱允炆这里,倒是蝎子拉屎是独一份。
朱棣原本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名主,可毕竟现在有了史书。
如果按照史书上来看,倒也确实还可以。
只不过朱棣自己才刚当皇帝,哪里来的明主一说。
所以吴昊的说辞,全被朱棣当做拍马屁的言论了。
这时候连楹和董镛也不生气了,吴昊的话在他们听来仿佛笑话。
连楹故作镇静,一只手放在身后,摆出个浑身正气的造型。
“以臣篡君,可谓忠乎?以叔残侄,可谓仁乎?背先帝分封之制,可谓孝乎?”
“既曰靖难,窃居主位,名分纪法荡然无存,敢称名主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