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啊!你怎能抛下我们娘儿三人独自撒手人寰啊?让我们往后可怎么活呀?你把我们都带走吧!”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将陈玉华惊醒,他首先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脑隐隐作痛,刚欲睁开眼睛,胸口突然遭受一记有力的重击,打得他险些再度昏厥过去。
陈玉华的神经瞬间紧绷,凭借受过严酷抗击打训练的坚毅意志,他努力保持清醒,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也迅速回笼。
“我在一家大型超级市场里追踪一名FbI情报人员,背后有货架突然倾倒砸中我的后脑,致使我昏厥。如今难道是被对方识破身份,对我严刑逼供?可为何会有女人和孩子在哭丧呢?”
此刻情况不明,陈玉华继续佯装昏迷,打算先弄清楚状况再随机应变。
他微微眯起右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紧闭双眼、涕泪纵横的瘦削女子面容,略显苍老,估摸二十出头的年纪,几缕青丝在额前飘荡,发髻用灰布草草束于脑后,虽显狼狈,但姿容尚佳。
女子上身穿着补丁层层叠叠的灰麻布交领衣裳,作古人装扮,跪在他的右侧啼哭。
“你死了倒是无需再当牛做马,可我们母女三人却没了活路啊!你为何不把我们一并带走啊!”她的拳头再度重重地落在陈玉华的胸口,发出“嘭”的闷响。
陈玉华顿时疼得几近岔气,心中满是疑惑。
按理说,他应当是落入了中情局的陷阱,此刻正在遭受审讯,可眼前这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古装剧剧组的拍摄现场吗?
突然,一股信息流涌入陈玉华的脑海,一个同名同姓的大乾朝农夫兼木匠的记忆瞬间融入他的记忆之中。
“我这是死了!然后穿越到异时空封建社会的大乾朝南浦省阳江府清阳县合水镇阳水村老陈头家老二身上了!”
一时间,陈玉华有些发懵。
他这个国家全力培养的王牌特工,竟穿越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大孝子,现年二十三岁,有一个从山上捡回来的媳妇沈秀娣,还有一对六岁的双胞胎女儿二丫和三丫。
他这个单身汉,突然就有了老婆孩子!
陈玉华虽曾期盼退休后能在乡下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过上悠闲的乡村田园生活,但眼下这情况实在太过突然。
好在两个记忆融合得颇为顺畅,陈玉华也能接受这容貌还算不错的媳妇,只是这媳妇貌似对原主心怀不满,捶打尸体都如此用力。
这时陈玉华听到右侧传来两个稚嫩的哭声:“呜呜呜!爹爹不要死啊!我不想被卖去当小丫鬟啊!”(“爹爹赶紧活过来啊!呜呜,我不要爹爹死……”)
陈玉华睁眼望去。既然是灵魂穿越,那就无需再谨小慎微了。
他瞧见两个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四五岁女娃儿,正相拥而泣,泪如珠落,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陈玉华看得有些心疼,刚欲开口让她们别哭,胸口又被重重捶击了一下。
放松了心神的他,顿时难受地咳嗽了几声。
听到咳嗽声,女子惊愕地睁开双眼,一眼便与陈玉华的目光相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收回双拳,差点从地上蹦起。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刻惊喜地大声呼喊:“老天爷显灵了,相公活过来了!他没死!”
两个孩子也看到陈玉华正睁着眼睛,一脸痛苦的模样,欢呼起来:“爹爹活了!爹爹没有死!”(“爹爹复活了!我们也不用去当丫鬟了!”)
“大夫,快去请大夫!娘,求求您了,相公已经醒过来了,求您快去请大夫回来,救救相公吧!”沈秀娣突然转身迅速膝行至一个满脸刻薄之相的老妇人面前,拽着她的裤腿哀求。
陈玉华看向媳妇,只见原主的母亲老刘氏刘翠花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木凳子上,而原主的父亲陈木根则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老刘氏看向陈玉华,发现他果真睁着眼睛,稍显错愕后,便板着脸斥责:“我都说了,那一棍打得并不重,他只是一时昏厥过去……假死罢了。你们一个个的哭什么丧,盼着二华子死吗……”
似乎是说不下去了,老刘氏顿了顿,提高声调,有些恼怒地说:“农家人哪有那么金贵,等会儿用草木灰抹一下流血的地方就行,花那冤枉钱请大夫作甚?老娘没钱!”
陈玉华这才想起来自己后脑为何疼痛,原来是被原主的亲娘用拳头粗细的硬木棒击打所致。
沈秀娣遭拒却不肯罢休,依旧苦苦哀求:“娘,相公的脑袋还在流血,再不救治,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不但三十多亩地的农活没人做了,也没人再做木工赚银子孝敬您了。求求您救救他吧!况且诊金也是……”
老刘氏见儿媳妇不仅不依不饶,还敢威胁自己,顿时大骂:“沈氏,莫要以为老陈家除了二华子,就没人种地挣钱了……你做错事在先,还敢搅扰家事,看我不打死你!”
老刘氏似乎恼羞成怒,越说越气,便想找件称手的东西,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会生养的儿媳妇。
恰巧看到地上扔着一根一端沾染了大片殷红血迹的粗木棒,她弯腰拾起,高高举起,欲朝沈秀娣的脑袋打去。
这一举动把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到了,两个小女孩瞬间被吓得用手臂遮住眼睛尖叫:“不要!”
木棒并未打在沈秀娣身上,被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的陈玉华一脚踢飞出去,刚好落在陈木根眼前,将他吓了一跳。
陈玉华凝视着老刘氏:“娘,您那件衣裳本就破旧不堪,洗破实属正常,怎能怪罪我媳妇?您却将她说得仿佛犯下滔天罪行,非要将她打死才肯罢休,究竟是何缘由?”
听到一向老实木讷、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老二不但一脚踢飞了自己的木棒,竟然还敢质问自己,老刘氏满脸难以置信,一双三角眼瞪得浑圆。
陈木根皱着眉看向陈玉华,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西厢房门口的陈玉贵和他的媳妇小刘氏,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似乎还在流血的后脑勺,呆若木鸡。
院子里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只有西厢房门口两个略显憨傻的五六岁男娃,没心没肺地玩着泥巴,带来了些许生气。
老刘氏被陈玉华盯着,很快便回过神来,她三角眼倒立,手指沈秀娣怒喝:“还能因为什么?她整日做事不用心,才洗坏我的衣裳,难道不该受罚吗?我老陈家娶到这般愚笨的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趁早打死算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陈玉华,面容有些扭曲:“身为一个大孝子,你怎敢这般与为娘说话?你的孝顺去哪了?是不是这个狐狸精迷惑了你?你是准备听媳妇的而不听娘的了?”
一连串的质问犹如机关枪一般从老刘氏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中喷射而出,让陈玉华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不等陈玉华开口,老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大腿,扯着嗓子干嚎起来:“老天爷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不活了啊!”
她大张着嘴巴,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都扭曲起来。
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穿透整个院子,惊得院子鸡圈里的鸡鸭都扑棱着翅膀,发出“咯咯”“嘎嘎”的惊慌叫声。
陈玉华看着已然准备满地打滚的老刘氏,不禁摇头,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他不过问了一句,老刘氏就从强词夺理到撒泼耍赖,来了一套连招,再加上“孝道”的大规则,也难怪原主招架不住,只能任其摆布,白天打理家中三十多亩地,晚上回家给人打造家具挣钱,过得比牛马还不如。
不过这具身体如今由魂穿而来的他掌控,那就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