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陈思灵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很冷静，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这两天的变化，以前的陈思灵也许说话的时候有些严肃，性格冷淡，但那也只是她的性格原因，而现在的陈思灵，整张脸上都挂着冰霜，眼睛通红，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起案子原本郑国忠不想让她参加，因为郑国忠很清楚，对方从云川市专门跑到正阳市来作案，并且用这种挑衅的方式留下线索，就是为了引起陈思灵的注意，而这也说明对方的计划还没有结束，他的目标不仅仅是陈思怡，还有陈思灵，以及……陈思灵的母亲。
尽管他们已经通知了陈思灵老家的辖区派出所，重点保护陈思灵的母亲，但面对一个疯狂的毒贩和杀人犯，他们也不知道对方会干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郑国忠担心陈思灵会擅自行动，到时候他们会更被动。
搜查的行动还在继续，那辆车子进来的时间很晚，周围的走访并没有得到很有效的信息。
“小赵，你觉得凶手的分尸地点会在哪儿？”
“郑队，我还是新手。”赵峰讷讷地笑了笑。
“没关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分析一下。”郑国忠喝了一口水，眯起眼睛看着赵峰。
“分尸地点与抛尸地点理论上不会相差很远，尤其是凶手是跨区域作案，时间更紧张，而且路上意外情况也没办法保证，他肯定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完成分尸，在短时间内又完成了抛尸的动作。”
赵峰小心翼翼地说道。
“为什么是短时间内完成的抛尸？”赵峰挑了下眼皮。
“一般情况下凶手为了延长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分尸之后选择抛尸地点如果比较近，会把尸块掩盖起来，较远或者偏僻的地方才会选择抛尸，也就是远抛近埋，但这次凶手把尸块随意地抛在了沿路的河边，这种情况下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大概率是因为作案之后他抛尸的时间比较紧张，而且他还要完成自己的‘仪式’，就只能压缩抛尸的时间。”
“分析的不错。”郑国忠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在缩减排查范围，从目前已经发现的尸块来看，凶手应该是沿路抛尸，分尸的起点和我们发现出租车的地方就是抛尸范围，尸体被分割成几大块，伤口是明显的劈砍伤，而且是多次劈砍痕迹，应该是斧子这类的工具，具体的要等尸检结果，目前躯干下落不明，我们沿路找找附近有没有废弃的民房之类的地方，顺着车轮的痕迹查一查，应该不难。”
说完，郑国忠又挥挥手：“去解剖室。”
许婧婷在解剖室，小助手在一旁打杂，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是郑国忠，冰冷的眼神里露出些温柔。
“身体怎么样了？”
尽管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小助手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被口罩遮住的嘴角往上扬了一下，她很少见到许婧婷有过其他情绪的波动。
“还好，过几天应该能勉强站起来走走了，老是坐着人身体不舒服。”
郑国忠说完，像是要证明自己，身体用力，双臂撑着轮椅的扶手，但刚要站起来，许婧婷立刻把手伸了过去想要让他老老实实坐着，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手刚刚接触过尸块，尴尬地停了一会儿，然后收了回去：“老大不小，别逞能。”
这句话一说出来，小助手的眼睛更亮了。
“尸块伤口的创面应该是劈砍导致的，现在初步的推断是斧头这类比较重的工具。”
许婧婷说完，郑国忠点了点头，这跟他的猜想一致。
“还有，从死者四肢的情况来看，死者死前并没有反抗的行为，也没有挣扎过，尸体指甲内没有见到类似皮肤角质层的残留物，也没有衣物纤维的残留，说明她死前应该没有遭受过其他侵犯，其他的信息就需要找到躯干部分和脏器再说了。”
这句话是说给郑国忠听的，但郑国忠心里清楚，这也是要传达给陈思灵的话。
“知道了。”
“她的行李箱找到了么？”许婧婷又问了一句，她摘下手套和口罩，露出了那张被口罩勒出两道红印，带着疲惫褶子的脸。
“还没有。”
郑国忠自己推着轮椅动了动，离尸块更近一些，尸块被砍劈的部分甚至连带着一些肉糜，赵峰挥了挥手，头也没回，朝着赵峰说道：“小赵，你先出去一下。”还没等许婧婷说话，小助手主动接了话茬：“师父，我也出去。”
说完，他跟着赵峰一起走出了解剖室，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后悔么？”
郑国忠的目光依旧盯在那颗头颅上，尽管他知道就算他们没有做出这个计划，他没有来正阳市，这件事情依然可能发生，但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对方是因为出于对他们的报复，才选择对陈思怡的家人下手，郑国忠就觉得心里的负罪感又多了几分。
“我有时候挺后悔的，就不该听陈局的话。”
许婧婷这个时候像是彻底卸下了自己冷冰冰的那一面，她抬起头，看着解剖室的天花板，眼睛里滚过晶莹的亮光。
“尸块送过来的时候，我原本以为这跟过去的案子一样，但是我知道她是陈思怡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我真的怀疑我们是不是错了。”
陈仲信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只有郑国忠和许婧婷知道，之所以没有让陈思灵和陶乐知参与，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潜在的极端性格，尤其是陶乐知，如果让他知道计划跟杀害冯平的凶手有密切的联系，他很可能会做出傻事儿。
但现在看起来，一切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陶乐知还是走上了他们不愿意看到的那条路，陈思灵也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尽快结束吧，我怕我要撑不下去了。”
许婧婷靠近郑国忠，然后蹲了下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又垂下头，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嗯。”
郑国忠点了点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