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在低空飞行,发出的鸣叫混合着河道两旁的鱼市场的嘈杂,组成了威尼斯傍晚特有的景象。
陈昼停在一个摊位上,在她身边不远处,一列佩戴着弯刀,身穿铠甲的侍从面向外侧站着,将人们彻底和她隔开,使得她身边出现了一大片空荡荡的区域。
陈昼仿若未觉,她端详了片刻后,从摊位上拿起一个刚刚制作出来的土耳其匕首,对摊主问道,“这个要多少钱?”
摊主在她挑东西的时候就不断地瞟向侍从们手上的刀,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往下淌,也许是太过紧张他甚至没注意到面前的人在问价格,直到陈昼又重复了一遍,摊主才结结巴巴地回答他唯一的顾客。
“十、十个银币。”
陈昼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币,“不用找了。”
她买完东西后,便在这些侍从的围绕下回到了不远处的酒馆内,她走进去,鲁特琴伴随着曼陀铃轻轻响起,空荡荡的酒馆内,所有顾客都被清空,只有阿希姆坐在一张小圆桌旁,他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轻轻轮流敲动,听到她的脚步声后抬起头。
“你买了这个?”阿希姆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匕首,眉头皱了起来。
“嗯。”陈昼将放在他身边的椅子拉了过来,到他对面坐下。
阿希姆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动作,“你打算把这个特别的礼物送给谁?”
“送给莱卡。”
听了她的回答,阿希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地笑容,“你怎么又挑了这种礼物。”
陈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匕首,一边吃着切好的软面包,一边说,“这把匕首怎么了吗?我觉得质量还挺好的,我刚刚使了一下,连一根头发都能劈开。”
“可它实在太粗鲁、太男孩子气,莱卡是个女孩,你就算想送,也该送点好看的饰品。”
“是吗?”陈昼不置可否,她觉得她比阿希姆更有发言权,至少她在埃夫勒被暗杀、在威斯敏斯特宫前被围攻时,她曾经无比期盼自己收到过一件防身的利器作为礼物,而不是什么吊坠手镯耳环。
阿希姆看着陈昼吃着东西,他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她的面前,“要是你实在想送,你也可以跟我说一声,我那里有比这更多更好的匕首。”
还是算了吧。陈昼低着头想,起码在送这把的时候我不会闻到婴儿的血。
她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放下叉子,“我吃好了,你说这么多,还不如多给我些金子,我好给她买更多更好的礼物。”
阿希姆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沉甸甸的钱袋,放在妻子的手上,“给你,给你,都给你,行了吧。”
陈昼毫不客气地将他的钱袋收进口袋里。
阿希姆笑着摇摇头,忍不住嘀咕道,“最近怎么了?你之前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吗?怎么开始想要金子了?”
在威尼斯的街上重温了旧日回忆后,阿希姆带着陈昼回了市中心的总督宅邸,自从他成为匈牙利的摄政王后,他便做主给自己恢复了威尼斯总督的职位,因此得知他到此视察后,威尼斯当地的官员特地为他准备了隆重的宴会,欢迎他的到来。
阿希姆环顾一圈,在场的人大多都是阿希姆当时担任顾问时的同僚,这些鼻孔朝天的老爷们现在仿佛统统失去了和他共事的记忆,围绕着阿希姆说些阿谀奉承的话。
阿希姆少不了要和他们应酬个几句,他怕妻子在一旁站着无聊,便让她先去座位上坐着吃些东西,等他应酬好后再去找她。
刺杀就是这时发生的,阿希姆正和一个威尼斯的税务官说话,一个拿着葡萄酒的仆人靠近了他们。
由于那仆人时不时左右看,他紧张的表现被阿希姆注意到,他皱了皱眉,抬起一只右手刚要叫侍从拿下那人,那名仆人立刻丢掉了手中的葡萄酒,露出底下一只拿了尖刀的手,径直扎向阿希姆。
“为了匈牙利!”他喊道。
阿希姆愣了一下,迅速地往旁边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于是这把尖刀只是擦过他的手臂,扎在了他身后一名威尼斯法官的胸口。
“抓住这个刺客!”阿希姆喊道,将那名仆人踢倒在地。
他忽然想起什么,望向宴会中间的位置,在最显眼的座位旁,他的妻子因为这场突然的变故,像其他人一样站了起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在妻子的右侧方,有一个神色可疑的人正拿着把刀接近她。
一瞬间,他的心跳停了下来,惊恐压过了愤怒,他张着嘴,瞪着眼睛,嘴巴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两个字。
“当心!”
陈昼看到阿希姆的表情后,微微一怔,而比思考的结果更快的是本能,她拔出了今天下午给女儿买的礼物,想也不想,回过头,插了过去。
一刀划过,那名刺客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细长的伤口,鲜红的血下一秒顿时喷满了她的脸。
陈昼下意识抿了抿嘴,当她意识到嘴唇上沾着的东西是什么后,她打了个哆嗦。
原来动脉血是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