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绪不给明确的答案,戏弄人似的,鼻尖蹭了蹭林霁予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般在那张薄唇上碰了又碰,在林霁予追逐上来的时候又躲开,仿佛在玩什么游戏。
许久过后才开口,“想明白了吗?”
“没有,好像那句话的每一个字你都不喜欢,”林霁予掐着迟绪的腰,放风筝一般,给迟绪一些自由活动的空间,却又不放她走远,温热的呼吸在二人之间纠缠交错,“姐姐,你告诉我答案。”
这一声“姐姐”可谓是喊到了迟绪的心坎上,她软下身子,重新窝进林霁予的怀中,“一开始你就是拒绝我的,我不喜欢看见你为了感情退步,哪怕这个人是我,霁予,你明明不想做,却还要顺着我的脾气退让,我不喜欢。”
“我是什么人,其他人又是什么东西,天底下谁都不配叫你失去原则。”
这话又是迟绪惯有的通杀话术,连带着她自己都不放过。
可惜,林霁予欢喜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升腾起来,就见迟绪翻了翻身子,掐着她的下巴,一双眼眸像是温柔如水,又像是铺满了冰冷无情的刀,泛着冷淡的光芒:“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妥协退让,你也得有这样的觉悟,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林霁予缓慢轻抚着迟绪的后背,想叫她平静下来,“可我更想你能开心一些,绪绪,如果这件事做完了你会得到想要的自由,我可以配合你,这不是妥协,只是选择。”
迟绪哈地笑了一声,表情尤其夸张,“你是读心大师吗,哪里看见我不自由不快乐,我不自由,我不快乐,哈哈哈哈哈。”
林霁予无声叹了叹气,抱着迟绪的胳膊逐渐收紧,“绪绪,不论你是不是自由快乐,只要你知道,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选你,你可以……”多信我一些。
“选我?”迟绪指了指自己,难得露出几分天真又懵懂的表情,“原来有人会选我吗?即便选我付出的代价很大,你会保证未来有一天想起的时候……不会怪我吗?”
像是自语,又像是质疑林霁予的话,然而她依旧不给林霁予进一步保证的机会,“此刻你的保证只能代表这一分钟,未来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要是她的梦境是真的,在另一个世界窝囊的她或许还没有死去。
那么……
有朝一日她会回去的吧,重新成为一无所有的迟软,即便那时候,她还能去找林霁予,可林霁予背了那么多债,迟绪都不敢想象自己是否有勇气陪着林霁予去还那些或许一生都还不完的债。
她缩成小小一团,眼泪顷刻间便落了下来,颤抖着身子,排斥林霁予的靠近。
而在这个世界,换成原来的迟绪,她会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吗,如果不会,林霁予又能坚定不移地选择她到几时。
“绪绪,”林霁予倾身过去,将小小的迟绪环住,“别害怕,我在这里。”
林霁予的怀抱一向是温暖安心的,可迟绪心头的惶恐太大太深,连这样的温暖都救不了她,她就好比是在深海区抱着一块浮木不知几时会溺毙的人,在放弃和求生之间来回挣扎,死亡从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结局未定的每分每秒如同利刃,割得人生疼。
“可是你爱我,霁予,”迟绪埋着头,带了几许哭腔,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不叫未说完的话说出口。
林霁予的爱让她惶恐,是她恐惧的源头。
如果没有林霁予,她一定会是个大杀四方的潇洒人。
但林霁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给了她一份纯粹又坚定的喜欢。
“我想自己待着,”迟绪推了推人,“你做自己的事吧。”
在林霁予松手的瞬间,迟绪如同一尊木头雕像,直愣愣地倒在了沙发上,烟盒就在她眼前,可她连抽烟的欲望都升不起,眸光呆呆注视着不知名的地方,看不出半分聚焦。
林霁予拿遥控器调出了迟绪爱看的电视,在熟悉的背景音响起时,迟绪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反应,却只是一点。
她没有去打扰迟绪,只是在她周围做着看似日常的事,扫地,做饭,把新换上的四件套重新换下来洗。
小清明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安静伏在迟绪身边,时不时会用那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瞳去望着主人。
迟绪思维混乱,她的情绪骤然如同山洪一般失控,没有任何前兆,当真是林霁予说的话戳中了她的跳脚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或许是在罗家住的时间太久,情绪原本就处在极端压抑的状态。
而她自己又不是那么相信季何年,说是去看心理医生,实则就是去走个过场,季何年给她的药她连封都没拆,此刻也不知在哪个垃圾回收站待着。
这个钱当真是白白送给季何年的。
林霁予活动的动静她不是听不见,比起叫她一直坚定不移地待在她身边,还是这样的场景能叫她更自如些。
她甚至会有那么一刻生出调侃的心思,去笑一笑林霁予做家务时的笨手笨脚。
这人要一看就是家务经验甚少,甚至连看都没看过几次,做这些事时总有种慌里慌张的笨拙感,明明也算独自生活了十年,就是没半点长进。
只可惜……
在这个状态里,她的思想和躯体好似分割开了,不论如何咆哮“死手动一动”“死脚蹬一蹬”,她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僵硬得叫人生出一种“她是不是鬼上身附在什么僵尸上”的错觉。
可僵尸还能蹦蹦跳跳呢!
大爷的,自打这个想法冒出来,迟绪只觉自己的思维好似一锅煮开的沸水,短短片刻就卷过风暴无数,然而她的身体……
一时也不知是死人微活还是活人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