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岁和李初五骑着毛驴,悠然漫步在山林间的羊肠小路上。
清晨的日曦将柔和的光芒洒向山谷,青葱翠绿的山林间夹杂着各色各样的山花野果。
“岁岁,你看,看这条小路,又窄又崎岖,弯弯绕绕的,你猜猜,这路是怎么来的?”李初五挥舞着手里的枝条,像个将军一样指点江山。
“是山羊啃出来的。”李岁立刻回答道。
“猜不出来吧,这路可是……诶,你怎么知道的。”李初五大惊,“不错不错,让你猜对了,这条小路两边长的都是山羊爱吃的树叶,羊倌赶着羊一路吃一路踩,就成了这条路了。岁岁,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见识不小啊。”
李岁回之一笑。
再行一刻钟,越过两株参天大树,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山涧小溪。清澈的溪水从崖壁上流淌下来,碧绿的青苔点映在河边,几丛明黄色的油菜花生长其间。
“好清的水!”李初五大喜,跳下毛驴,扑到水边,捧起溪水尝了一口,“岁岁,来尝尝山泉水,甜的!”
李初五浮夸的表演令李岁暗自发笑。李岁跳下毛驴,用手试了下水温,清凉透骨。
“这水好凉啊,山崖上一定是一个大溶洞。”李岁也尝了一口,“嗯,是挺甜的。”
后一句她憋在心里没说出来:“甜的就像你提前下了药一样。”
“早知道这里有这么甜的山泉水,我就不从家里带水出来了。”李初五说着,从行李里掏出一只黄铜嘴牛皮水袋,拧下壶嘴,倒掉里面装着的井水,重新灌满了一袋泉水。
李初五又喝了一大口,赞叹道:“泉水就是比井水甜。岁岁,别愣着,还有三只水袋呢。这水可甜了。”李初五招呼李岁一起来灌水。
装完了水,两人又骑上毛驴,向山顶的“温泉”进发。
又转过两匹山梁,翻上一片土丘,眼前赫然跳出一片花海。
脚下的山谷里,密密麻麻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山花,红花炫丽,白花透亮,黄花明艳,紫花贵气,花团锦簇,沁人心脾。花海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竟有十数里。
“哇,好壮观的花海啊!”李初五开心地大叫,“岁岁,快看快看,好大的一片花海!”
李岁也不免惊讶:短短一周时间,李初五竟能在这里种下这么大的一片花海。她的本事原来都学到这里来了。
“真的耶,在这种穷山僻壤里居然能有这样的奇景。”
“这样的奇景,你在村子里肯定见不到吧,所以多出来走走转转,总有意外惊喜。”李初五笑道。
李岁俯身探马,摘下一朵橘黄色的小花,细心择去花茎上的绿叶和毛刺,轻轻吹去花蕊上的花粉。她催动毛驴和李初五并肩,将小花递向李初五,说:“师姑,这朵花很配你,我给你别在头上吧。”
听了这话,李初五登时大喜,连说:“好呀好呀,岁岁给师姑挑的,肯定好看。”她微微俯身,将头靠了过来。
李岁轻轻地将小花别在李初五的鬓角,然后两只手捧起李初五的脸,面向自己,仔细端详着。
李岁吐气如兰,吹拂在李初五的面颊上。李初五脸色微红,呢喃道:“岁岁,你这是干什么呀。”
“师姑,这朵花配你确实好看,不过你的嘴唇有点儿发白。别动,我给你妆点妆点。”李岁微笑着说。
李岁银铃般的声音听得李初五魂都快飞了,她索性闭上了双眼。
李岁随手一甩,几朵鲜艳如火的红花就被她攥在了手里。
她一手扶着李初五的脸,一手拈着花茎,一手掐下花瓣儿,叠在一起,又一手使劲儿一挤,将一沓花瓣儿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她将这片压缩好的花瓣儿凑在李初五的嘴边,说:“师姑,你稍微张张嘴,我给你涂口红。”
李初五乖巧地噘起嘴唇。
李岁笑了,教孩子似的说:“不是这么噘,自然点儿。”说着,轻轻捏着李初五的脸,调整嘴唇的姿势。
李初五又像个洋娃娃似的任李岁摆布。
“好了。”李岁很快涂好了口红,放开了李初五的脸。
李初五脸上红晕未消,睁开了眼睛,略微带着点儿失望。
“好了吗?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好看,好看着呢,你看。”李岁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铜镜,递给李初五。
李初五侧脸对着铜镜,看向镜中的自己,明媚皓齿,肤色白皙,唇艳似血,头上橘黄色的小花更显少女的俏皮。
“真的耶,涂上口红确实好看多了。”李初五惊喜,旋即一扭脸颊,看到另外半张脸的胎记,神情又重回落寞,“只是我这脸上这么大一块儿黑记,一张脸只有半张能看了。”
李岁听到这话,伸出手来,轻轻掰过李初五的脸,将黑色的胎记别到一边:“师姑,你这半边脸好看,咱们只看这半边就好了。”
李初五大喜,直夸道:“还是岁岁懂我,对对对,咱只看半边脸。”
李岁心里发笑,你那点儿小心思我会看不出来吗,从出门开始你就走在我的右手边,用没胎记的左脸对着我。
其实好看不好看的,对李岁没什么区别——一张皮而已,随时都能换。
李初五心情大好,两人骑着毛驴,在花丛间穿行。毛驴也心情大好,左咬右啃,驴吃牡丹,暴殄天物。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李初五突然吟起诗来,“岁岁,你知道这首诗吗?”
“这是大唐开元十二年,新科进士孟郊的诗,当时他郁郁不得志许久,两次科举落第,第三次科举终于高中进士,得意之余,策马绕着京城跑了一圈。此时正是春意盎然,鲜花烂漫,于是他写下这句诗。算来这首诗传唱有八百多年了。”
“岁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李初五依然改不了大惊小怪,“你简直就像说书人讲的书香门第大小姐似的,满肚子都是诗书,说话就像珍珠掉在盘子里一样好听。”
“那叫满腹诗书,妙语连珠。”李岁被李初五的纯真逗笑了。
一阵清风吹来,千百片飞花同风而起,扶摇直上漫天起舞。李岁盘好的头发也被吹拂,几朵花瓣儿飘落在她的头顶。日曦的微光在她乌黑的秀发上跳动,她伸出葱白般细腻的手指拢着一根根飞散的发丝,一缕一缕地夹在耳后。
李岁扭头看向李初五,发现她盯着自己看得愣了神。李岁抚着耳朵嫣然一笑,初五也回之以嘿嘿傻笑。
“诶,诶哟!”
李初五座下毛驴急着要吃一旁的一株野花,一个趔趄,李初五应声落驴。
“哈哈哈哈!”李岁大笑道,“师姑,别只顾着看花,还要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