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抓几只大螃蟹,晚会儿煮煮吃——”,阿珠乐的在一旁指挥,自己双手挖着沙坑,把两只脚丫埋在里面,很舒服。
两只穿山甲也是欢喜无限的模样,二萌用长鼻子尖儿顶着一个大海螺来回的抛起,又接住,大萌学着三胖儿的动作在捉螃蟹,爪子时不时抖索一番,把螃蟹归拢到水桶里。
“三胖儿”经常走神儿,时不时对着蓝天碧海吼上几嗓子,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慨。
大海确实永远让人激动,尽管阿珠不是第一次见到海。
脚下滩缓沙细、水质清澈,是纯粹的天赐宝地。碎玉流翠般的水花簇拥着你,会生出“海阔凭鱼跃”的豪情;惊涛拍岸时,你更有跳进波峰浪底,“到中流击水”的冲动。
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忽略过不远处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渔村,在雄浑壮观的海景衬托下,透着那么一股子寒酸劲儿。
三胖儿是狠狠的激动了一把,才看到了那个被遗忘的海角,他的思想跟阿珠不同,眼睛里面闪烁的都是艳羡,似乎在思索,那角落里的村民,是怎样伴着海潮过着自己恬静安详的小日子的……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的小日子都安详不了。
就连初到这块儿风水宝地的“三胖儿”,也逃不掉纷争的缭绕。
几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往这边奔来,似乎还有扛着铁叉的,跟巡海的夜叉的兵器差不多。
“阿珠,你看看。海边的人多好客啊,都来迎咱们了——”,三胖儿嗓门拔得挺高,赶紧的往岸边儿跑几步,就地一坐。大巴掌扫去脚丫子上的沙粒儿,套上鞋子。
两只穿山甲警惕性挺强,丢了螃蟹桶和大海螺,全挤在阿珠身侧。
三胖儿自觉已经把自己拾掇的利利索索不算失礼了,这才笑哈哈迎上去,微弯着腰背道:“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只可惜,甭管哪个年头儿,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概率都比较大,三胖儿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笑容收回去,两把铁叉就对准了他。
一个懒洋洋怪兮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兄呀。你待聂儿弄麽呢?”
“呔!你这个小驴子劲儿的彪子,你待聂儿弄麽呢?”拿着刀叉的汉子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三胖儿有点犯傻,好在,对这种地方方言还能听懂不少,知道人家大概是问:“弟弟,你在那里干什么啊?”
但是这个“小驴子劲儿的彪子”,他就不明白是啥意思了……
这可是本地糟践人的话儿,暗指三胖儿是个“傻子”呢!
“我们来——海边看看——看看。”
三胖儿是个老江湖。自然不会一见面就竹筒倒豆子,说自己是来采购海带的,那不擎等着人家觊觎自家的银钱吗?
只可惜这群人仗恃着人多势众。可没有三胖儿的好脾气儿,后面又上来一个二愣子,也不用铁叉,伸手就推搡了三胖儿一把,嘴里骂骂咧咧的:“你这个小驴子劲儿的,满山得瑟麽?看麽看?交钱!”
最后这两个字。可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含义,“交钱”嘛。古往今来当官的收税的做买卖的就连山大王也习惯运用这俩字儿。
可是为什么要交钱?站在没主儿的大海边看看风景,就得交钱?
比山大王还厉害吧?
“为麽——?”
三胖儿也迅速被传上了方言病。
“为麽?”
老虎不发威。这群人真当是病猫了,好赖人家三胖儿也是做过贼匪的凶汉身板儿,怎么肯又被人往后“腾腾——”推了几步?
其实就只是遇到渔霸了嘛,瞧这沟通的费劲儿!
你到这儿来抓了螃蟹是不是?捡了海螺是不是?那就得交钱,交税!
乌泱泱好大一会儿,三胖儿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交钱的原因,那群人又不想要钱了,或者,是钱也要,跟在阿珠身边的两只铁甲小兽,也得双手奉上……
“你们个个都是二驴子的劲儿的彪子!”三胖儿回赠给这群人早就听得不舒服的称呼,双手一扒领口,一左一右薅出两把砍刀,“哇呀呀——”怪叫着,把已经歪歪斜斜对着他的铁叉给打到了一边儿。
要是狮子小开口,交个三文五文的钱,落个脸熟领进村子,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神兽都想抢走,三胖儿岂能饶了你们?
还别说,这几个汉子的威风,也就只能对着渔民村民们使使,真见到打架的祖宗,立马现了原形,只会哭爹叫娘了……
三胖儿手底下有分寸,没好意思给人伤筋动骨,倒地下爬不起来就算完活儿。
阿珠这会儿也站起身来抖抖沙粒儿,把快要穿透了底儿的布鞋当成脱鞋跻拉着,悠哉悠哉的走回了马车厢。
既然来了,进村子看看是必须的,不见得所有的人都是渔霸都是“彪子”吧?
其实这个小渔村距离厮打现场够近的,刚刚阿珠观战,还发现了不少脑袋跟身影向这边窥探,不过是很快就隐匿起来罢了。
渔村的房子距离海边有一段距离,十几条小船错落有致的停在浅滩,斑驳枯朽的木头架子,悬挂着布帐子似的大小渔网,只是没有人……
“啧啧,这房子——是什么东西做的?”三胖儿还没进村子就拔不动腿了。
在石块垒起的屋墙上,有着高高隆起的屋脊,屋脊上面是质感蓬松、绷着渔网的奇妙屋顶。这就是极富沿海特色的民居——海草房。
以石为墙,海草为顶,外观古朴厚拙,世代以出海打渔为主要生存方式的人们,便是这些宛如童话世界中草屋的主人,。
好似是不欢迎外来的客人,海草房内外看不到半个人影,阿珠索性跟三胖儿同坐在车辕上,吧啦吧啦讲了一通。
“这儿地处沿海,夏季多雨潮湿,冬季多雪寒冷,在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之下,民居主要考虑的是冬天要保暖避寒,夏天避雨防晒,于是,极具聪明才智的当地居民根据长期的生活中积累起来的独特的建筑经验,以厚石砌墙,用海草晒干后作为材料苫盖屋顶,建造出这种别具一格的海草房。”
好吧,每到这个时候,三胖儿那双眼睛里面迸射的就都是崇拜的光芒,让阿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听说,用于建造海草房的‘海草’不是一般的海草,而是生长在浅海的大叶海苔等野生藻类。海草生鲜时颜色翠绿,晒干后变为紫褐色,非常柔韧,老的海草要比嫩的耐用,而冬、春的海草要比夏天的结实。一年四季海草春荣秋枯,长到一定高度后,遇到大风大浪,海潮就会将其成团的卷向岸边。沿海的人们一般谁家要盖房子了,都会提前到海边收集海草。”
小毛丫头侃侃而谈,脸蛋红扑扑,当做全然没看到两扇打开的院门,侧耳聆听的村民……
“人们将这些海草打捞上来,晒干整理,等到盖房子时使用。由于生长在大海中的海草含有大量的卤和胶质,用它苫成厚厚的房顶,除了有防虫蛀、防霉烂、不易燃烧的特点外,还具有冬暖夏凉、居住舒适、百年不毁等优点……”。
一道阴影遮挡了夕阳的光线,一个诧异的声音响起:“聂个小闺女,长得葱劲葱劲的,真当宜,真代亲。你为麽知道滴海草房麽盖滴?”
这是夸赞阿珠又漂亮又可爱的意思,还有对于她能解释的这般详细的诧异。
一个满脸沟壑的老人家,正站在马车旁,身上的衣服也是交领斜襟,却破旧的看不出颜色,混浆浆的还有不少水渍。
花白的胡子不算长,勉强到了胸口,遮挡了瘦的突兀的喉结,但眉毛是长的,从眉梢儿处打了个弯儿,最长的那几根,几乎跟眼角儿的深纹连接起来成一体,给他的愁苦潦倒的衣着,又增添了几分慈悲的喜气。
头发稀稀落落,在脑后挽了一个道士般的发髻,插着发髻的,是一枚白亮亮的簪子,非金非银、非铜非铁、非柴禾棍儿——
阿珠忽然拍手一乐:“我知道了!老爷爷你头上插得是鱼骨!”
貌似您丫还没回答老人家的问题呢?枉人家还赞美了一回。
不过,这老汉也是个好心性的,思绪立刻跟着阿珠转悠,点着头:“是啊是啊——就是鱼骨——老儿这辈子打到的最大的鱼身上的骨头——”。
三胖儿几乎要热泪盈眶了,不为别的,这老汉还能说一口令自己听起来格外顺耳的外交语言,交流起来多么省劲儿啊!
当下,回身往车厢里扒拉,螃蟹就算了,给人家送礼还得让笑话,那就送半袋稻米?阿珠最喜欢的香糯紫米,在这儿肯定不多见。
“大叔,这是送您的,晚上熬粥吃,可香了!您瞧瞧,这成色——您闻闻——”。
这还真的算是重礼,紫色的米粒儿颗颗饱满,袋子一打开香味就散发出来了,以至于,老汉儿都舍不得开口拒绝。(未完待续)
ps:感谢淡雨思涵的平安符!年终啦,工作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