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稳去欧洲出差了几天。
第四天的下午,骆稳终于回了南洋。
他刚下车,林诺就硬迎了上来,笑着跟他汇报:“掌事,熹小姐过来了,在屋里等着你了。”
骆稳闻言就忍不住笑,“我去看看她。”
骆稳豢养了一头狮子当宠物,养在后院的铁墙院子里,有空的时候他也会带着狮子去丛林打猎。
威武的雄狮有个奶呼呼的名字,叫小碗。
据说它是骆稳从非洲战场捡回来的,捡到的时候它瘦巴巴的一只,一顿只喝得下一小碗奶。
所以就叫小碗。
不过现在小碗一顿能吃半只羊了。
黎熹站在铁笼投喂食物的窗口,将宰好的羊排丢进窗口内。
小碗就站在里面等着投喂。
听到小碗用利齿将羊排咬的咯吱作响的动静,黎熹就觉得身上骨头疼。
“要进去陪小碗玩会儿?”骆稳突然出现在黎熹的身后。
黎熹惊讶回头,“舅舅,你回来了?”
骆稳颔首,举起手腕上的土豪金限量腕表,朝黎熹摇了摇。“你给舅舅挑选的腕表,舅舅很喜欢。”
纯金雕刻的腕表充满了土豪气质,可戴在骆稳有力的古铜色手腕上,却显得沉稳内敛。
骆稳非常喜欢。
靠。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了解他的审美了。
他朝身旁的兰屿露出手表来,“瞧见没,我外甥女眼光真好。”
兰屿忍着笑,故意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没看出来,你黑得像煤炭,戴上黄金首饰还挺有气质。实不相瞒,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在你身上看到气质这种东西。”
骆稳:“···”
林诺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咧嘴直乐。
他最喜欢看兰屿和掌事斗嘴了。
黎熹最乖,她赶紧转移话题,“兰屿叔,林诺小叔,我也给你们带了礼物哦,就放在会议室里,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哟,我们都跟着掌事沾光了,多谢熹小姐。”聪明如兰屿,怎么会看不出来黎熹跟骆稳是有话要讲呢。
他揽着林诺的肩膀,“走,我们去拆礼物。”
林诺老老实实跟着兰屿离开。
等人走后,骆稳朝铁栅栏里面努努嘴,问黎熹:“要进去跟小碗打个招呼吗?”
黎熹有些发怵,“它会一口咬掉我的脑袋吗?”
“当然不会,小碗就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小猫咪而已。”
还而已。
不过黎熹的确很心动,“我想进去跟它认识下。”
“来。”
骆稳带着黎熹去了另一个入口。
刚打开铁门,身型庞大的雄狮便朝骆稳猛扑而来。
骆稳早有准备,他一把抱住雄狮的脑袋,顺势滚落在地上。
一人一狮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等停下来,小碗就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亲热地舔骆稳的脸。
骆稳嫌弃地擦个不停。
黎熹在门外看得心惊胆战。
“熹宝,过来。”
小碗蹲在骆稳身旁,昂着头颅睥睨地看着黎熹。
黎熹故作淡然地走了过去。
骆稳拿起黎熹的手,抬臂,掌心按在小碗的额头。
“小碗,来,认识一下新朋友,熹宝。”
黎熹深呼吸一口气,对上小碗那双威仪的兽眼,尽可能平静亲昵地喊了声:“小碗。”
小碗在黎熹掌心下歪了歪脑袋。
那动作,跟顾淮舟的派大星朝她求摸摸的反应一模一样。
黎熹边说:“果然是只大猫。”
“淮舟有一只叫派大星的猫咪,它很傲娇,每次想要求摸摸的时候,就会走到我腿边用头蹭我的裤腿。”
骆稳轻笑,他用力揉了揉小碗的脑袋,说了声躺下,小碗便乖乖地躺在了草地上,朝骆稳露出肚皮。
骆稳蹲下来揉小碗的肚皮。
黎熹也学他的样子给小碗顺毛。
“说吧,把林诺跟兰屿都支开,有什么事要跟我讲?”
黎熹笑容微敛,“是关于兰茵的。”
一听说是跟兰茵有关的事,骆稳神色一正,“母亲说她将兰茵的事交给你在办,你查到新的线索了?”
黎熹说:“当初你们有过婚约。”
骆稳颔首,“是有这回事。”
“为什么取消婚约?”
原因很简单,骆稳不假思索地说:“我不爱她。”
“那她爱你吗?”
“···这。”骆稳表情迟疑起来,“我不爱她,并不在乎她爱不爱我。”
自然也就不清楚兰茵对自己是否有情谊了。
但骆稳对自己的人格魅力是很有自信的,他客观地说:“不过凭舅舅这般相貌跟身份,很难有女人不爱我吧。”
黎熹笑他,“舅舅真自恋。”
黎熹干脆挨着小碗坐在草地上,她一边抚摸小碗柔软的肚皮,一边说:“跟你取消婚约后,这些年,兰茵阿姨就一直陪在外婆身旁伺候她。不谈恋爱,不嫁人。”
顿了顿,黎熹又说:“我也调查过她的消费记录,她这辈子甚至连会所的男模都没有找过!”
“这正常吗?”
“...这些你都调查了?”
“那是自然。”黎熹说:“该查的你们都查了,那我当然只能去查这些不正经的细节了。”
骆稳直笑。
跟自己的外甥女讨论这种话题还是有些尴尬的,骆稳想了想,才说:“可能,她天生就对那方面没需要。”
“这不可能。”黎熹说:“兰茵阿姨一看就不是那种无欲无求的女人。”
一个无欲无求的女人,不会在大晚上穿着吊带裙,喝着红酒坐在开放的花厅里休息。
她明明就是在释放她的女性魅力。
“而且。”黎熹眼珠子一转,面无表情地说:“我去她房间翻过,在她房间发现了女性玩具。”
“还是非处子才能用的那种。”
骆稳:“...”
骆稳很快就恢复了淡然。“所以,你发现了什么?”
“我是觉得,兰茵阿姨心中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因为某些原因注定无法娶她。”
“而她,也没有靠近那个人的资格。所以,她宁愿靠玩具排解寂寞,也保持单身。”
闻言,骆稳说:“就算兰茵有喜欢的人,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这跟她谋害梦宝跟兰青一事,有必然的联系吗?”
闻言,黎熹不禁冷笑,“舅舅。你想过没有,那个被兰茵爱慕,却又不能追求的男人是谁?”
骆稳:“...你觉得是谁?”
总之不是他。
难道是...
“她喜欢兰屿?”
莫非兰茵喜欢自己的弟弟,但这是背德的禁忌,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爱慕之心?
黎熹翻白眼,“舅舅,这些年,兰茵一直都住在照梦台。你说说,除了你,还有谁是她抬头就能看见的?”
骆稳呼吸微顿。
他心里有个荒诞的人选,但骆稳却失去说出那个名字的勇气。
见到骆稳这副反应,黎熹就知道骆稳终于理解她的意思了。
“舅舅。”
“兰茵爱慕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父亲,我的外公。”
骆稳下意识摇头,底气不足地辩驳了黎熹的猜测,“这不可能。”
“义父比兰茵大了三十多岁,她是义父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怎么会对义父生出那种心思?”
这事听上去的确难以令人置信。
黎熹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细节讲给骆稳听。
“前些天,我玩到天黑了才回来。那会儿外婆已经睡下,外公在后花园打太极,兰茵却穿着一条轻薄飘逸的吊带裙,坐在西花厅里办公。”
“办公就算了,她面前还摆着一杯红酒。我故意没发出声音,便发现兰茵每次喝酒的时候,眼睛都崇拜贪婪地看着外公。”
“当时我就起了疑心,所以才趁她陪外婆外出散心的时候,跑去她的房间翻找,然后就被我发现了那些玩具。”
黎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骆稳态度也动摇起来。
但他还在否定,“义父是第五家族人人崇拜的英雄,也许,她只是单纯的崇拜?”
见骆稳还不肯相信,黎熹也懒得再说,“信不信由你。”
骆稳没再做声。
他出神地扯小碗嘴角的胡须,小碗朝他龇牙咧嘴,但并没有真的生气。
黎熹看得叹为观止。
“舅舅,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吧。”
黎熹起身准备走。
这时,骆稳突然又开口了。
他已经放空了脑子,将所有私人情绪抛弃掉。
理智全部回笼,骆稳拿出第五家族掌事的敏锐跟智慧。
他沉声梳理当年的经过,“梦宝14岁那年,兰茵被调入照梦台,成为母亲身旁的实习小管家。”
“次年,兰茵陪我母亲外出时,母亲遭遇刺杀,兰茵为了保护母亲身受重伤昏迷多日。”
“也就是在她昏迷的那些日子,梦宝跟兰青外出失踪。”
“假设你的猜测是真实的,那么,我合理怀疑兰茵当年是故意受伤,为梦宝失踪一事造成不在场的假象。”
“至于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兰茵又为何要将梦宝卖给长寿岛研究所,还得从兰茵本人身上套取线索。”
见骆稳智商终于上线,能客观理智地调查这件事了,黎熹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我有个猜测。”
黎熹重新在小碗身旁蹲下。
望着舅舅,黎熹若有所思地说:“我猜想真相应该是这样。”
“当年兰茵还年轻,而暗恋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也许兰茵对外公做过什么事,恰好被我母亲发现。”
“兰茵担心自己的暗恋会败露,便想除掉母亲。”
骆稳沉默起来。
须臾,他说:“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
“当初绑走了梦宝跟兰青的团伙头目。”原来,在铲除长寿岛研究所后,林诺便顺藤摸瓜抓到了当年从南洋绑走第五梦的团伙头目。
林诺对他们严刑拷问了一番,套出了不少线索,才因此查出兰茵的嫌疑。
那团伙头目叫邢哥,是个华人A级通缉犯,身上背着十多条人命。
邢哥被关押在第五家族的地底监狱。
监狱里密不透风,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邢哥一把年纪,头发都有些白了。他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四肢被一根粗壮的钢钉穿透。
黎熹看到对方的惨状,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在南洋,强者为尊。
邢哥刚绑走第五家族的千金,会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下属一盆冰水泼到邢哥身上,顿时将他刺激醒来。
看见站在牢房里的骆稳和黎熹,邢哥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语气求饶地开口:“骆掌事。”
“该说的,知道的,我都交代了。”
“要杀要打,请你给个痛快,成不成?”
邢哥过了一辈子杀烧抢掠的恣意生活,到了垂暮之年,一朝沦为狗,才体会到何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骆稳让人搬来椅子,他跟黎熹一起坐下,这才吩咐下属:“给刑先生喝完水。”
邢哥眼睛都亮了。
喝了一碗清甜的椰子水,邢哥很配合地问骆稳:“骆掌事,你还想问什么?”
“你问就是。”
从知道自己当年绑走的姑娘是第五家族的真千金时,邢哥就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
他现在只求能死个痛快。
骆稳拿起旁边工具桌上装钢钉的盒子,他随意地把玩着一根锋利的钢钉,语气平铺直叙:“再将当年你们绑走我妹妹的事,全部讲一遍。”
“前因后果,细枝末节,一个字都不要漏。”
邢哥早就将当年的事讲了好几遍,他嘴巴都快说冒泡了。
还要说!
“...当年,一家叫做长寿岛的研究机构在黑市发布了一则悬赏令,想要寻得几名具有延缓衰老能力的年轻男女。”
“我们常年在黑市接单,自然都看到了这条悬赏令。”
“没多久,南洋这边便有熟悉的客人给我们引荐了一个陌生的雇主。那是个身形清瘦,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
“但我慧眼如炬,一眼就识破她是女扮男装。不过嘛,跟我们接触的人,做的都是亏心生意。”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易容来碰面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肯给钱。”
黎熹听得仔细。
“也就是说,她给你介绍生意,还要给你钱?”
“对,因为她要我们帮她卖个人,还说那人身份不一般,是南洋大家族家仆之女。”
“家仆之女?”黎熹看向骆稳。
骆稳跟她解释:“兰家世世代代为第五家族服务,便是家仆。”
“原来如此。”
“她要买的人叫什么?”
“兰青。”提到这事刑哥就忍不住骂娘,“我是真不知道她要卖的人是第五小姐!”
“如果知道她让我们绑走的人是第五小姐,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第五家族是南洋霸主,他们都是在南洋地界讨生活的恶人,他们得罪谁都不敢得罪南洋霸主的女儿啊!
看得出来邢哥没有撒谎,黎熹又问:“她给了你们什么证据,让你们相信她卖的女子只是第五家族家仆之女兰青?”
邢哥滚了滚喉咙,哑声说:“她给了我们一份血液检测报告,说那份检测报告是兰青的,兰青就是长寿岛研究所需要的研究体。”
“只要我们肯接下这单生意,不仅能从她那里拿到钱,还能从长寿岛研究所得到一笔钱。”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我也担心有诈,抓到那两个小姑娘后,也第一时间检查过她们的耳朵,可她们耳朵后面并没有胎记啊!”
闻言,黎熹沉默下来。
当年,姜逐浪听说楚星尘耳朵后面有个蝴蝶胎记。
误以为楚星尘就是第五梦,他这才不辞辛苦跑去勾引小姑娘,将她娶进了家门。
这也就说明了一件事...
黎熹蓦地抬头盯着邢哥,语调冰冷:“老东西,你在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