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某日起,田世昌便被亲爹送到了武馆,开启了上午学文下午习武的苦逼生活。
武馆是武威镖局的产业,收费不低,田夫子为了收支平衡,还给自己安排了课后一对一补习的差事,不可谓不辛苦。
罗氏不通俗务,又有不菲的陪嫁,从来不为经济事务烦心。田夫子要志气,轻易不会倚仗岳家,基本家里外边一把抓,好在,这一家子人口简单,又吃住在学堂,上没有高堂,下没有兄弟姐妹,日子倒是简单和乐。
田世舒的小日子慢悠悠地过完了六岁生日。
同是这年春,田世舒决定打破舒适圈,当然话是不能直接说的。她只是缠着要给自己的学生送考的田夫子来到了县城。镇上到县里是有官道的,实际距离六十公里,时间距离则要马车三个时辰。
以前她有过无数次机会来县城,不过是疼惜自己的屁屁一直没有成行。如今自认已经是大孩子了,还是要出来放放风吧。
田夫子则觉得再过两年女儿大了,不便出行,此时刚好,便带着女儿出来开眼界了!
当然,吴浩然是不能同行的。男孩子嘛长大了哪里去不得!而现在一寸光阴一寸金呐!
田世舒没空回应同窗手足吴同学的羡慕眼神。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鼓励自己:“不过六个小时,忍忍就过去了!你不是给自己准备了云朵一样的靠背嘛!田世舒,你可以的!”然后一脸严肃地爬进车里,送行队伍里的吴同学不得不默念一句:无情!
这路,果然如同预料,沟沟坎坎,尤其是出了镇子之后,好家伙车辙恨不得一尺深!
怪不得爹爹雇了马车,驴车会陷进去的吧?就这还是每两年修一次的结果,这是修了个寂寞吧?
田世舒感受着肉肉们兴奋着挣扎着吵闹着要离她而去,不得不伸手这里揉揉那里摸摸,不断安抚,你们是我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可不能随便就被甩出去,这么忙还不忘和父亲吐槽:脸都变形了吧?
田世舒的抱怨,害得自告奋勇来赶车的师兄差点让老马走出盛装舞步,还是田夫子道:“这是打算在城门口住一晚?”这师兄才扬起鞭子,道:“师妹你辛苦些吧!”
苦不苦的,田世舒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能吐的都吐完了,她现在就是一摊泥,甩到哪里就糊在哪里!
田夫子还试图拯救她,挨个穴位按一按,好家伙,这手劲!她的两只爪爪火辣辣,她的脑门也火辣辣!
谁能告诉她,为啥飞机高铁轮船都坐得,这坐马车还有晕的,这是晕车还是晕马?真是无语问苍天。
可是为了能在这万恶的旧社会苟活,她也不敢说一句姑奶奶再也不出门了。
最后终究是做父亲的承担了所有,这摊烂泥糊在田夫子怀里两个时辰,睡得人事不知。
田夫子心疼她刚才折腾得不轻,便一直抱在怀里。
等到他们住的四通客栈,同行的几辆车的人都下车,向他们的夫子行注目礼:当爹的太伟大了!
田夫子咬牙:都不知道过来接一把!这般愚笨,此次县试堪忧啊!
已经培养出了三个秀才老爷的微露草堂,今年参加县试的有十人。
即使有一半冲入府试,即使不过,那他们学堂在县里的地位将无人撼动,因为这几位还很年轻,且下次必过的,这就是田夫子的考试经验。
没错,他们就是来刷经验的,当然他们也是有一定把握才有机会来刷的。
参加考试的几个香饽饽,从老师的眼神里看到了嫌弃。赶紧上前嘘寒问暖,什么夫子辛苦了,夫子劳累了,师妹呃师妹睡得不错!
田夫子怒目圆睁,努力拯救自家的双腿,看在店掌柜眼里,那就是这夫子立在客栈门口有一盏茶时间了。
正战战兢兢地准备上前告罪,询问他们哪里招待不周时,田夫子终于挥挥手,让大家修整一下,亥时到他房间最后突击一下重点,明天上午把与考试相关的事务办理完毕,下午查缺补漏。
等把学生们送进考场,田夫子便认真地牵着女儿的手,压马路去了!
这县城他进出过无数次,从来没觉得如今日这般有逛头,这个铺子的糕点不错,那家书斋的纸张更实惠,就连胭脂铺子、绣坊、银楼这些年八辈不进一次的地方,他也带着女儿走上一走。逛累了,还进茶楼点上一壶花茶,和女儿津津有味的听了小曲。
田世舒听着咿咿呀呀的调调,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本朝童生试严苛,共有五场,包括县试两场,府试三场。县试考场借的官办书院,每场当天考完,三天后放榜,只有上榜才能进行下一场考试。
县试过了,还要隔上几个月,去州府考府试,才算完成童生的选拔。可见这考试不仅拼脑力也拼体力,更拼银子,这考试期间,县城里吃穿住用行价格飙升,城市居民的cpi指数也直接飙升,有经验的人家早早就备好了菜粮,可不能被奸商占了便宜。
被占了无数便宜的田世舒跟着爹爹逛吃逛吃了三天。等把十位师兄都送进第二场考试的考场里,她跟爹爹提出想学刺绣,不是那种像母亲一样的浅浅的学一下,而是正经拜师学艺。
田夫子思考了一天,再三确认女儿不是一时兴起,便找上了张典史。
这人是吴浩然的姑父,今年刚刚做到典史,从前田夫子曾经参加过他的婚礼,后来往返县衙给学生们报名考试时也多有接触,几年下来,倒是熟识的很。
张典史也没想到这田夫子第一次求到他面前竟然是为了女儿的事,便道:“这县里绣坊有两家,这是否收徒另说,这师傅人品咱们也得多打听,不能让咱们家的孩子受委屈不是。要说这绣花种草的事儿还得找内子问问,田大哥既然带孩子来了,莫不如到家里吃顿便饭,也好认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