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最近有些烦恼,他拿着一壶酒,坐在房顶上,想喝又不想喝,拈到嘴边又迟迟不张嘴。
对面的屋子里,窗户打开着,是赵宝珠在梳妆,她都已经倒腾了半个多时辰了,现在还没弄完。
杨逸啧了一声,女人出个门,怎么会这么麻烦,从太阳出来就说要出去,现在太阳都到脑袋顶了,还没收拾完。
这口酒,终于是咽了下去,但有些苦涩。
跟赵宝珠在一起有二十几天了,开始那几天的时候,两人天天在床上厮混,一个是刚开荤的小伙子,一个是没有多少经历的小媳妇,两人竟然意外的相合,因此浓情蜜意,好的不得了。
杨逸愿意为了赵宝珠去杀人,谁敢多看她一眼,杨逸就敢拔剑,他杨逸的女人,他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连看一眼都不行。
赵宝珠也愿意为了杨逸花钱,给杨逸置办了长安城最时兴的装束,将他的发巾换成玉箍,牛筋腰带换成玉腰带,粗布衣服换成绫罗绸缎,连鞋上都订了小小的金珠子。
杨逸现在看上去华贵极了,可他有时候不够快乐,他一点也不想穿这些,每当他飞檐走壁的时候,这些东西叮叮当当的,会暴露了他的行踪。
其实,他还有点小小的自卑,他觉得自己是男人,他又是大侠,他应该给女人买东西,而不是让女人给他买东西,
杨逸掏出一张银票,还是赵原青给他的答谢礼物,一万两。
他豪气的递给赵宝珠,“喏,拿去买东西吧!”
赵宝珠接过去,看了看,却抿嘴一笑,嗔怪道,“你这点银子啊,只够买你身上那块玉佩。”
“什么?”
杨逸拎起腰间那块花里胡哨的玉佩,“你说它?这么个石头就值一万两?”
“不,确切的说,是一万一千两,这是春带彩,又是大师雕刻的,这个价钱还是便宜了。”
杨逸不说话了,他此时此刻才想起来,赵宝珠她是个公主,她真的是公主啊!
在床上的时候,他们赤裸相对,他们像是平等一样,他可以一展男人的雄风,将公主征服。
但到了床下,他又成了山间来的一个游侠,而且是很穷的那种游侠。
公主很有钱,他很穷,他好像配不上公主,他连一个玉佩都买不起。
赵宝珠很看重他,见他不高兴了,忙说道,“都是些俗物,不用在意,他们跟你的武功相比,一文不值。”
这么一说,杨逸高兴了起来 ,是啊,他有本事,他可以保护赵宝珠,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但生活的方方面面还是在提醒他,他和赵宝珠的生活相去甚远,他想像野鹤一样飞去,或者纵歌,或者饮酒,归于山林,好不快活。
但赵宝珠更愿意打扮的像个精致的人偶一样,拿着许多的钱去铺子里买东西,要么买首饰,要么买衣服,要么买一堆没用的,但买回来后,她又不用,只是堆在那里,隔两天又会买买买。
要么,赵宝珠就从优伶坊叫来一些歌舞伎,她坐在上面喝酒吃东西,那些歌舞伎在下面弹唱,等到日落西山,那些歌舞伎散去,只剩下赵宝珠喝的醉醺醺的,趴在案上,喃喃的说着什么。
人很多,曲声很美,赵宝珠笑的很开怀,杨逸却觉得她很忧伤,她这么有钱有势了,现在又有自己了,她为什么还会那么难受呢。
每当这个时候,杨逸都会从窗户上跳下去,将赵宝珠抱起来,紧紧的搂在怀中,她瘦弱的肩膀贴着自己胸口,笑的灿烂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乖巧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是他们俩最静谧的时刻。
但那个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他们是今天的样子。
赵宝珠收拾好了,从屋里出来,对着房顶上的杨逸叫道,“下来,我们走了。”
杨逸丢掉酒壶,啪嗒摔到地上,惹得赵宝珠嗔怒,“真是粗野,说过你好几次了。”
“下次不会了,去哪里?”
“去兴业茶楼,我约了几个经纪,想要买几个庄子。”
又是买东西,杨逸不吭声了,玉佩他都买不起,庄子肯定也不行。
“那走吧。”
两人坐了马车,到了东市的永宁坊,兴业茶楼就在这里。
兴业茶楼,表面上是一间茶楼,但因为经常有东市的经济和中人们在这里聚会,逐渐变成了买卖的集散地,经济和中人们手里有了好的宅子庄子铺子,一般都会先拿到这里来交易,买家们想要找好地方,也优先来这里。
遇到买家太多的时候,经纪和众人们还会拍卖,价高者得。
今天,赵宝珠就是听说兴业茶楼这里有个拍卖会,会上会有几个好庄子,所以想来看一看。
赵宝珠自从跟杨逸在一起后,有点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她好歹是个公主,手里有些金银傍身,虽然哥哥三皇子现在不太管她,但总有母妃罩着她,再加上现在有杨逸这样一个厉害的不得了的侠客在身边,无人能欺负的了她。
所以,赵宝珠想将这个日子维持下去,可是杨逸不是生产,他不做官没有俸禄,也不会做生意挣来银钱,他们花费又多,总不能坐吃山空,得想办法钱生钱。
想来想去,赵宝珠打听到,最近游乐风盛行,她也想买个庄子,种上些花草树木,搞一些什么曲水流觞,租出去给那些游人墨客,能得些收益。
若是这样不行的话,那就买一些土地,种田种果子,总不会赔吧,土地是最老实的了,只要种植下去,总会有收获。
但这些东西,赵宝珠不愿意跟杨逸说,她怕他嫌弃自己没钱跑掉,杨逸长得很俊,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俊,万一他嫌弃自己穷,去找别的女人怎么办,有好几个贵女都跟自己打听,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俊的男人。
赵宝珠还有个自卑的地方,她没办法生育,她也没跟杨逸说。
每次他们在床上厮混之后,杨逸都会畅想,你肚子里搞不好已经揣了我的孩子,到时候生儿子出来,我就教他练武功,生女儿出来你就教她学打扮,我们的孩子肯定长得很好。
说到这些的时候,赵宝珠就有些悲哀,常常半宿半宿睡不着觉,但她又强撑着答应,好啊好啊。
每当想到绝望的时候,赵宝珠就想,反正不搞钱,就得搞权,只有这样才能留住杨逸吧,要不然等她老了,不好看了怎么办。
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的,到了兴业茶楼的三楼,拍卖会就在这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