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听到温礼晏的名讳,萧应雪心中苦涩悲愤,冷笑道:
“仁慈?别人说他仁慈,连你也被骗进去了?”
“他要是真得仁慈,又怎么会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我?”
如今她已经不再奢求什么,自知名分情爱,荣华富贵,都不是自己能够再拥有的。温礼晏也懒得再和她虚与委蛇。
她只是想为姐姐查清楚真相。
也是帮助温礼晏找到蛊毒的真相。
只是,现在的温礼晏已经一丁点都不肯相信她了。
一声令下,她就和魏昭仪那些人一样被强行送出宫。
不,她甚至还没有那些人的体面。
听说那些早早地听从温礼晏安排的后妃,不仅得了封号和赏赐,有两个还得到了皇帝的指婚,高高兴兴嫁人去了,娘家人也不敢说什么,还得捧着圣旨高呼陛下圣明。
只有她,又一次备受屈辱,一无所有地被赶出来。
甚至还不如上一次,身边有魏鸿福他们相伴。
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她才不管温礼晏会不会治她的罪了呢。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她没有什么可再担心失去的了。
仿佛是附和着萧应雪的话,下一瞬间,她便听到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蕊杏听出来,是那个之前找她们的人。
一刻钟后,她们坐上了一辆隐蔽的小车。两个人紧紧抓着彼此的手,像是驶向了自己未知的命运。
当日,谢砚之的人发现了高明泰的诡异踪迹,一路追查,终于把太后藏在灵州的钉子们一网打尽。
皇帝对他说,朕信得过谢卿。
于是将这件关乎太后的秘事,一应交给了谢砚之。
宣平王府的人把灵州探子们分别看管起来,没有用刑,日夜看管,生怕他们的性命不保。只是用一些特殊的新法子来撬开他们的嘴。
这些手段还是北定军攻下了北狄之后,飞林在北狄的俘虏那里学到的手段。比如把人关押在暗无天日,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音的密室里,只在墙壁悬挂着竹管子,里面的水每隔相同的几息时间,就会垂落下来,在静谧的暗室里发出空灵的声音。
看上去没有什么,但是长此以往,持续不断的让犯人处在其中,便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折磨。
用这样的法子,倒是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此前太后派人做得一些恶事。
但基本都是在四皇子和五皇子几党夺嫡的时候,太后为了儿子使出的手段,攻讦其他皇子。如今那些人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这些事情和皇帝也没有多大关系,再者夺嫡期间尔虞我诈,各方手段都算不上干净,实在不是谢砚之感兴趣的要紧之事。
这一日,看管这些犯人的王府护卫正一如既往地轮值,却发现自家主子竟然亲自来了。
众人错愕不能言,连忙跪下行礼。
“属下参见王爷!”
王爷怎么来了?莫非是有什么新的指示?之前不是都是让徐大人代为交代的吗?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主子因为审问犯人没有进展而怪罪自己。
却愈发诧异地发现,主子这一次还带了别人来。
“你们继续值守。”
谢砚之解下了披风,向身后两人点了点头,带着人往黢黑的禁室里走去。
护卫们大眼瞪小眼,发现那居然是两个年轻姑娘,娇小的身子被宽大的披风裹住,勉强露出半张脸,和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有一个更是十分美貌,瞥过来一道眼风,就让人不敢再继续看下去,自惭形秽地低下头来。
这——这到底是谁啊!
只是宣平王府纪律严明,心里再怎么疑惑,众人也只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立刻恢复了镇定平静,眼观鼻鼻观心。
萧应雪和蕊杏跟着谢砚之,慢慢走了进去。
很快便闻到了一股难言的恶臭,像是腐烂了几年的肉菜,混合着血腥味,在下水道里被雨水冲刷后的气息似的。
蕊杏倒是还好,萧应雪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甚至还夹杂着刺鼻的尿骚味!
谢砚之没有太大反应。
他再军中多年,闻过不知道多少比这更难闻的,那是不知其数的尸体堆叠在一起的腐臭,还有诏狱里的行刑室,场景更是血腥可怖。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宣平王,将这些人抓来了这么久,也束手无措啊。”
萧应雪忍不住讥笑道。
“……”蕊杏心中叹息,连忙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她们这位小姐的性子,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有被煞一煞?都这个时候了,好好地干嘛还得罪人,堵对方一句呢?
谢砚之并不想和她废话:“说吧,本王不喜欢浪费时间。”
要不是他确认萧应雪给他的那个东西,确实和当初谢确之中蛊的时候的蛊盒一样,他根本不会给萧应雪这个机会。
如果这个女人赶玩什么花样,用昀笙的安危戏耍自己。
他不介意让她好好见识宣平王府真正的“手段”。
“灵州这些人一共有二十四个人,都是被翠微和她的家里人从小养大的孤儿。长大以后分批给太后做事。就连我爹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连萧君酌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飞林忍不住警惕地问道,显然是很不信任这个突然找上门的人。
“我在宫中十几年,和太后接触得自然比我爹要多。”
同在后宫,很多事情能够避开萧家人,却避不开她这个贵妃。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姑母心里……对她的轻视吧,反而让她偷偷发现了很多端倪。
“在护国寺小雁山死的那个,代号十九,就是其中之一。”萧应雪道,“这二十四个人,每个人长处不同,具体负责什么,想必王爷能审问的已经都审问出来了。”
“但有一个人,王爷一定很奇怪,就是看上去年纪最小的那个十五。”
谢砚之挑了挑眉。
不错。
这些人基本都是十几二十岁的人,但唯独这个“十五”,是一个模样七八岁的女童。
这么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事实上也确实只有她的手上是干净的,没有审出来什么任务。
也许翠微还没来得及把她培养出来,就在宫变的时候死了,所以留下这么一根幼苗。
可若是这样,为什么偏偏她的代号是“十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