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铺子?苏梦湫一脸的疑惑,心说之前买的布坊都白送给人家了,现如今又买铺子作甚?
但刘暮舟却走在北市街头,挑个没完。
没法子,苏梦湫只好帮着自己的未来师父瞅个只赚不赔的生意。
走了一圈儿,苏梦湫指着一处酒楼,轻声道:“我看那间酒楼生意不错,人来人往的,咱买那个吧?”
刘暮舟闻言,转头望去,确实人来人往,但这酒楼太大了,找一个人两个人的,恐怕是盯不住。
见刘暮舟摇了摇头,苏梦湫忍不住撇嘴,嘀咕道:“南市那么多铺子,让黄芙姐姐给你匀一间不成吗?非要跑到不熟悉的北……哎?”
话说了一半,苏梦湫突然回过味儿了。
南市那么多铺子放着不要,偏偏要在北市弄铺子,这不是故意的吗?
以苏梦湫的聪明才智,此时此刻已经大概明白了刘暮舟的意图。姑娘咧嘴一笑,嗖一声跟上去搂住刘暮舟的胳膊,眨眼问道:“师父,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铺子?”
一声师父,少了未来二字,刘暮舟自然听到了,所以也是略微一顿。
但顿过之后,并没有纠正苏梦湫,只是说道:“就找一个不占地方不显眼,亏钱不厉害的地方就行。”
苏梦湫长叹一声,往一处没有高楼的地方指去,“不占地方不显眼的,怕是只有那边了。可是……能不亏钱还是不亏钱的好,我挣点儿钱不容易。”
刘暮舟都懒得搭理她,你挣钱还不容易?瓷娃娃一样的美人胚子路边儿坐着摆摊儿,卖得不快才怪呢!
有时候想起苏梦湫总有一天会长大,刘暮舟都害怕,害怕这丫头长得祸国殃民。
两人转身往小巷走去,天下贫富就与天下善恶一样,哪里都有。即便是这座满是炼气士的城池,也有穷人富人。此地小巷子,自然就是穷人住处了。
刚开始走进去,巷子还算宽敞,可越走巷子越窄,没几步路就到了最狭窄的地方,刘暮舟正要过去呢,对面却迎面走来个身穿布衣的炼气青年。青年人步速极快,刘暮舟不得不停了片刻给他让路,可即便如此,还是被青年撞了一撞。
刘暮舟将苏梦湫护在身后,看了一眼衣裳有补丁但洗得干净的青年人,后者却连声抱歉都没有,只加快步速离开了巷子。
苏梦湫皱了皱眉头,嘀咕道:“没礼貌!”
刘暮舟刚要摆手,却听见苏梦湫咋咋呼呼喊道:“师父师父,你的酒葫芦呢?”
刘暮舟闻言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小子,手段不赖呀?我都没察觉。”
说完之后,刘暮舟继续往巷子里边儿走去。苏梦湫一脸懵,不解道:“你……你不去追吗?”
刘暮舟随意摇头:“晚点儿再去找,他又打不开我的葫芦盖子。”
其实早就有人告诉刘暮舟,这葫芦来历不凡了。刘暮舟自己也知道,这酒葫芦是楼外楼的葫芦藤长出来的,要很多很多年才能结出来几只,所以这葫芦,现如今除了他自己,也就钟离沁能打开了。
过了最为狭窄的地方,巷子一下子宽敞了起来,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富人有富人热闹的地方,穷人自然也有穷人热闹的地方。
走了一圈儿,苏梦湫终于瞧见了一处僻静地方卖书的地方。
苏梦湫还没有说话呢,刘暮舟已经迈步走了出去。因为门口就放着出倒的牌子。
铺子主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灵台,看样子也是寿元将至了。
刘暮舟大概扫视了一圈儿,这书铺之中卖的多是旧书,圣贤书有,劳什子拳谱剑法的也有。
苏梦湫转了一圈儿,翻找出来了一本剑经拿在手中翻看了起来。
而此时,老铺主笑着说道:“这是不久前一个老乞卖我的,只有半本儿,我也练着试过,没啥用,最多凑活着当做筑基剑法去用。”
可是苏梦湫却沉浸于剑经之中,连老人说话都没听见。
刘暮舟看了一眼,也没打扰苏梦湫,只是放下找到的拳谱,笑着问道:“这铺子看样子也有年头儿了吧?道友怎么突然间想着出倒?”
老人闻言,笑了笑,答复道:“资质太差,此生黄庭无望,想着回去故乡,落叶归根嘛!”
没等刘暮舟继续发问,老人又道:“铺子是我几十年前用毕生积蓄买来的,其实本可以关门就走,但这片街坊修行所用的功法都是出自我这里,虽然没什么大的机缘,但起码能给一些有资质的孩子打个地基什么的。”
顿了顿,老人又道:“这位道友是想接手对吗?出倒价钱不高,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一块儿给我五枚大钱就行,但有个条件。”
刘暮舟往门外看了一眼,呢喃道:“不能关门,得继续做卖书生意,是吗?”
老人笑着点头:“正是。”
刘暮舟已经掏出了六枚大钱,“道友收拾收拾,明日我就要接手,辛苦了。”
多给一枚大钱,为的就是时间快些。
老人自然也懂,于是只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钱之后,却又将多出来的一枚大钱递了回去。
“说好多少就是多少,我即刻打扫,房契会留在桌上,道友明日一早再过来接收就好了。后边儿带个小院子,道友就得自己收拾了。”
刘暮舟一抱拳:“多谢,那我明日一早过来。”
可到此时,苏梦湫心神还在那半本剑经之中。
刘暮舟只得轻轻按住苏梦湫的脑袋,轻声道:“回去慢慢看吧,铺子已经兑下来了。”
苏梦湫这才回过神,一脸的诧异:“这么快?花了多少钱啊?”
刘暮舟按住苏梦湫的后脑受就将她往外推,“你管那么多作甚?反正已经买下了,赶紧走,我的酒葫芦还没找来呢。”
苏梦湫闻言,呀的一声:“是啊是啊!咱们得快去找酒葫芦了。”
铺子都买下了,剑经带走就带走了,反正钱已经给了。
出门之后,刘暮舟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说话呢,苏梦湫突然小声嘀咕:“师父没闻到一股子花香吗?”
刘暮舟闻言一愣,转头仔细看了看,附近并无花卉。
于是刘暮舟笑着说道:“想必铺子主人是个爱花之人,临走之前将花搬走了而已。”
说罢,按着苏梦湫的脑袋就往回走去。
苏梦湫本来还想说话的,但见刘暮舟面色奇怪,便以心声说道:“我是说,剑经之中有花香,你没闻见吗?”
刘暮舟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就舒展开了。
剑经之中有花香?方才苏梦湫翻看之时,刘暮舟是扫了几眼的,那本剑经撑死了也就是入门剑术的理论,算不上什么高深剑法。苏梦湫看得入神本就让人奇怪,现在还说里面,有花香?
略微思量之后,刘暮舟同样以心声言道:“丫头,这剑经别学,你所学剑术是十二剑脉之一,已经是当世绝学了。”
苏梦湫闻言,点头道:“晓得晓得,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瞄了一眼就走神了,看在眼里的气势也就是那么回事,就是闻到的花香有些奇怪。”
刘暮舟再没说什么,只是带着苏梦湫往偷走酒葫芦的青年找去。
而书铺之中的老人,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如今也收到了出倒的钱财,也就归置归置屋子,将习惯用的东西收拾了一股脑儿装进乾坤玉中。
大多数散修一生所积攒的,其实也就是一枚乾坤玉了。炼气士也好凡人也罢,多的都是普通人。真正能登临绝顶的能有几人?瀛洲多少修士,才有十二祭酒,祭酒之外的元婴修士也就那么两三个而已。
所以老人收拾的很快,只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望着自己守了半辈子的书铺,长叹了
反观刘暮舟,此时已经到了南市之中。
南北两市,其实差别并不大,哪里都有穷有富嘛!
穿着补丁布衣的青年人已经回了自己家的小院儿,此时正坐在门前使劲儿揪葫芦嘴儿,可他无论怎么使劲儿都没法儿将葫芦打开,已经忙活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啥用,只能干瞅着,气得牙痒痒。
巷子对面的屋顶之上,刘暮舟端着老旱烟,猛吸一口之后,呢喃道:“瞧吧,我说他打不开。”
苏梦湫挥手打散飘到她面前的烟雾,撇了撇嘴,“不还是想要爬的更高,否则即便是小小炼气,随便去一个小地方开个武馆收徒,日子过得绝不差。这人偷偷摸摸的,一个照面便偷走了你的酒葫芦,不是个啥好东西。”
正说话呢,青年家门口有人疾驰而来,隔着院墙便丢进去了一封信。送信之人高喊一声:“晏聪,是你香椿郡老家带来的书信,钱还没有付,回头到驿站把钱给了。”
青年闻言,略微一顿后才答复:“哦,好,晚点儿我去算。”
说完之后,青年长叹了一声,走去墙下捡起那封信,当场就打开了。
苏梦湫看得清楚,信上写着:“聪儿,你弟弟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你说的仙丹有着落了没有?是不是你那个师父突然间又变卦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句,多余的一句关心言语都没有。
名为晏聪的青年手拿着信,苦涩一笑,自嘲道:“娘啊!我……我哪有什么师父啊?”
苏梦湫看了刘暮舟一眼,嘀咕道:“你不会又要仗义疏财吧?”
话音刚落,刘暮舟一下子站了起来,苏梦湫长叹一声,心说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结果刘暮舟只是一伸手,院中青年手中的酒葫芦瞬间消失,已经回到了刘暮舟手中。
晏聪正发愣呢,一道炸雷已经落在他脚下。与此同时,刘暮舟冷声道:“偷东西偷到我头上了,着急见阎王爷是吗?”
就这么一句话,对晏聪而言,跟方才雷霆落在他头上似的,他双腿直发软,已经后悔到姥姥家了。倒不是后悔偷了人家的酒葫芦,而是后悔没早点儿出手,以至于被人找来了。
这点儿心声,对于刘暮舟来说简直是雷鸣一般。方才还想留一手的刘暮舟,此刻是真被气笑了。
于是乎,三把飞剑破空而去,顷刻之间便悬浮在晏聪眉心。
刘暮舟冷冷一句:“后悔没早点儿出手是吧?我也是。”
话音刚落,咕咚一声,晏聪双腿已经落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上仙,上仙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襁褓中的孩子,你要杀了我,孤儿寡母的可就没个指望了,我……”
说话之时,晏聪悄悄将信收进了袖子当中。
而他叨叨叨一大堆,烦的苏梦湫柳眉倒竖,就要出去踹他两脚了。
可刘暮舟却是一副满意神色,笑个没完没了的。
“丫头,别上火,我倒是觉得这滚刀肉去给咱们看铺子,正好呀!”
苏梦湫闻言,愣了愣,没怎么闹明白。
滚刀肉,怎么就合适了?
但此时,刘暮舟又是一挥手,三把飞剑立刻发出一阵雷霆响动,吓得晏聪颤颤巍巍抬头,可看来看去,也只是三把剑悬停而已。
但这会儿,他知道他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青年人嘴唇颤抖,磕头捣蒜一般,颤声道:“上……上仙,我就这烂命一条,您杀我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行吗?”
顺手牵羊他可从来不挑贵的拿,所以这两年来也没人因为丢了一些腰间饰品来寻他。
万万没想到,一只酒葫芦而已,命都要搭进去了!
此时苏梦湫皱了皱眉头,问道:“他不应该把那封信拿出来博取同情吗?”
刘暮舟摘开葫芦嘴儿灌下了一口酒,而后笑道:“八十老母他或许没有,但信中亲人是实实在在的,怕祸及家人嘛!”
于是刘暮舟挥手收回飞剑,冷冷一句:“明日卯时我要在北市马尾巷书铺看见你,要是看不见,你这条命留不住。当然了,你也可以跑着试试。”
与此同时,别古城以南的群山之中,有个身穿道袍的老人立在青松之下,在等人。
下一刻,一阵花香飘入了老人口鼻之中,同时有人声传来。
“说了很多遍,你不是道士,少穿道袍。”
老人赶忙抱拳,沉声道:“以后不穿了。”
老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些不高兴。
而此时,花香之中再次传来人声。
“你的好徒弟将一半武运给了刘暮舟,要不来的,再说他们选的那具皮囊也承载不了姜玉霄那份武运。他们让我们帮忙的事情,本就是将吐出去的唾沫往回舔,能舔来一半就差不多了。交易而已,我们尽量去做就行了。”
老人闻言,没着急答复,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却说了句:“我想问问,浠水山与这座灵雾山,到底有没有关系?”
花香之中,突然出现一张人脸虚影。
“不该问的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