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夏日祭典的热闹如潮水般将小小的时雅淹没,街边的糖画、手工艺品琳琅满目。
这是她童年记忆里,比较深刻难忘的一幕。
爸爸妈妈其实更喜欢周羲一点,并没有那么爱她,也不常常带她出门逛街游玩,这种活动,一般都是小管家带着她参加的。
父母牵着她的手,眼神却不时飘向别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时的时雅,怎么可能会料到,父母会为了商业利益,真的想丢掉她呢。
在周羲和周婼之间,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周羲。
如果必须得舍弃掉一个孩子,谁也不想要婼婼吧。
这次计划并未成功,时雅侥幸逃过一劫。可机会很快就来了,那次她独自出门,也就有了好的借口说走丢了。
她迷路后,本想找人帮忙,突然,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她的嘴,将她迅速拖进黑暗的小巷,在拼命挣扎与恐惧的哭喊后,世界陷入死寂,她还是被拐走了。
周羲在学校那天看表演时,一眼认出已然长成大家闺秀的时雅。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周婼,可他却近乡情怯了,没得到绝对的答案之前,不肯承认。
dNA对比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周羲明白,有些东西,在很多很多年之前或许就已经注定好了。
他满心愧疚,带着时雅儿时最爱的玩偶找到她。
但奈何玩偶已旧,时光易老,正如他们那破碎多年的亲情。
周羲眼眶湿润:“婼婼,都是哥哥错了,是我当年没能护好你,你现在跟我回家,好吗?”
时雅眼神如冰,手攥得发白:“当年你们轻易舍弃我,如今这弥补,我要不起。”
没知道真相之前,时雅真的很想回到周家,跟爸爸妈妈相认。
但事实却是,她的失踪,都是由自己的亲生父母造成的,这世上,还有比她时雅更可悲的人吗?
“你竟然都知道了?”
“时遇那家伙告诉你的?”
周羲又慌又乱,他以为时遇不会说出去的,这种事,怎么能告诉时雅,这人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啊。
时雅痛心疾首地问:“这重要吗?”
周羲无话可说,哑口无言。
她说,今后就不要再找她了,就如同像苏凛那样,生来就是没有缘分,何必苦苦纠缠呢。
本以为,没机会再见了,偏偏时雅所在公司与周氏企业有不少未了结的合作,冤家路窄,周羲还是主要项目的负责人。
违约金太高了,时雅不想赔,不过就是合作一段时间嘛,也没什么的。
每次开会、商谈,周羲的目光总追随时雅,见她专业应对、气场全开,满心欣慰又添几分酸涩。
明明有了时家,她就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可正因为那件事带给她的打击,让她觉得,这世界上,没有谁比自己更加靠谱了。
最后一次,会后,周羲上前拦住时雅,他说:“小雅,工作上我虽然不会放水,但私下盼着能走近你,你给哥哥一个机会,好吗?”
时雅冷笑:“周总,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清。”
“还有,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们公司,不会再同贵方合作。”
时雅甩开他的手,一脸决绝。
不久,时雅得知父母病重的消息。
云岫告诉她,随着心走就好了,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
那晚深夜,她独坐窗前,月光洒在旧照片上——那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过往温馨与被拐后的苦难拉扯着她的心,泪无声滑落,一颗颗砸在照片上洇湿,模糊了本就不清晰的脸庞。
那是生她的父母,她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呢。
可多年委屈、怨恨筑起高墙,她终是没去医院探望。
项目关键期,有对手恶意泄露时雅身世,想以此搅乱周氏。
舆论哗然,同情、质疑、诋毁向时雅扑来,同事窃窃私语,合作方犹豫观望。
时家自然能轻松帮她应对,但时雅拒绝了,说自己会找到办法。
时遇劝阻了时沨城,说时雅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
周羲第一时间召开记者会,站在时雅身旁,掷地有声:“我妹妹当年蒙冤受苦,往后我定护她周全。至于公司决策,我会担下全责。”
时雅望向他坚定的侧脸,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说到底,这件事,终究怪不了周羲什么,都是他们父母的错。
可是,她还是放不下。
风波渐息,时雅却病倒了。
迷糊间,似回到儿时卧病在床,母亲温柔喂药、父亲讲着故事、哥哥扮鬼脸逗她开心。醒来,却见是周羲守在床边,熬红双眼,端着热粥:“小雅,吃点,身体要紧。”
时雅别过头,声音低哑:“小时候丢了我,现在装什么关心。”
话虽硬,泪却在眼眶打转。
回不去了啊,真的回不去了,她不是玩偶,想丢就丢,想捡回来就顺手捡回来的。
又过了几年,她马上满三十岁了,父母病情再度恶化,周羲再三恳求求时雅:“小雅,爸妈知道错了,他们念着你,别留遗憾。”
“当年,是那个人临时叛变了,他们没想过真的丢掉你……”
“本来呢,爸给你找好了一户好人家,比我们家都好,想着寄养几年就接你回来的,可是谁又能想到,那个人会把你丢到福利院……”
时雅内心挣扎,多年恨意难消,可血脉亲情藕断丝连、无法忽视。
最终,她还是踏入了病房。
看着病床上瘦弱、悔恨的父母,往昔温馨如幻影重叠。
周晋荣颤抖地伸手道:“女儿,爸对不起你,无论如何,当年都是我们的错,你无法原谅我们,我理解。”
时雅泪水决堤,所有的伤痛与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万分难捱,她握住那只手,轻声说:“我知道了,您也不用再自责,让它过去吧。”
“好好养身体。”
走出医院,阳光暖身。
时雅知道,过往伤痛如疤难愈,她一个人过着未尝不可。
说明白了就好,至于团聚,那就真的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