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没来及拨号,手机屏幕却亮起来,是太祖母的来电!
姬辛夷慈和的声音明显有些中气不足,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慢,但却字字清晰,“萱萱呐,你别听青芝的,我这身子还算稳当。你不要急着往回赶,就先留在青州城吧。之前是太祖母想错啦,二十号那天就应当和你一起去青州的,哪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孤身一人上门提婚约的事。”
萱草听得有些哽咽,却强忍着不敢落泪。只一个劲嗯啊应是。
“以前哪,是太祖母老糊涂老观念,就想着我萱萱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走哪儿都要带着个老拖油瓶,会被斳家看不起。苦了我萱萱儿,小小年纪,为了太祖母这病,四处奔波。一个人在青州,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姬辛夷咳了两声,似乎是桑婆婆劝了什么,太祖母抿了口水,缓了口气,继续娓娓絮叨,“太祖母错了就改,这就着手安排,尽早动身。说不准年前就能到,就能陪着我萱萱儿一起热热闹闹在青州过年。”
萱草惊喜欲狂,一迭声问,“真的吗?太祖母是说真的吧?没有骗我吧?年前来青州?”
电话那头传来姬辛夷的低笑声,看不见人,却能想见那笑里的宠溺与慈爱,“萱萱儿乖,放心啊。这以后啊,我萱萱儿在哪,太祖母就跟到哪儿,再不让我萱萱牵肠挂肚,走哪儿都不放心不安心,总是一门心思惦记着往回跑。以后哪,我萱萱儿是要在青州城出嫁、安家的。有太祖母在,萱萱儿就是有娘家人撑腰的姑娘!”
一声声“萱萱儿”,就像加强版催泪弹。云萱草眼泪吧嗒吧嗒疯狂掉,却又大声笑着插科打诨或者叽叽呱呱扯些有的没的,生怕有一丝儿情绪露出去,被太祖母捕捉到。
心满意足挂了电话,萱草眼边泛着红,两腮还挂着泪。眉眼却是飞扬的,激动兴奋溢于言表。转头朝斳令霆竖起大拇指。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得亏他提醒。太祖母竟然真的肯来青州!她心里沉甸甸的大石,竟是被搬走了一半。
萱草飞速盘算,太祖母到了,安排住在玄晏医坊最妥当,治疗制药都很方便,安全方面更是万无一失。另外还得再弄个房子,房子还不能小了。除了太祖母和桑婆婆、秋叶几个,玄、白、朱、青他们也必定是要跟来的。左右是临时住,倒也不必太讲究。等太祖母身体状况稳定了,她也把青州的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就陪着太祖母,还回桃夭村。那儿不论是气候、绿化还是常年的温度、湿度,以及雪山之心的温泉,都最适合太祖母将养身体。
思虑停当,萱草这才想起来“旁观者清”的斳令霆。挑挑眉,笑眯眯朝人竖个大拇指。
斳令霆旁听通话,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一切正如他所愿,将萱草留在青州了。不必在两个小时后说分离,可真好。
当然,他又不傻,这点小心思自是不肯说给萱草听的。相反,他还等着从萱草那儿收获一箩筐的感谢呢,正好挟恩再索要点什么,比如抱抱亲亲之类的。
结果,云萱草这小机灵鬼儿像是早就防着他了。竖了个大拇指就算感谢完毕。然后一脸痛苦,抱了瘪瘪的肚子连声哀嚎,“哎哟,哎哟饿死我了。怎么还不到啊?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这么远,不行了不行了……我饿——我饿——”
尤其最后两声,扯长了声线,又尖又细阴恻恻的,简直是鬼片里半夜出来觅食的女鬼本尊。
斳令霆嘴角抽了抽,竟然无言以对,心里所有小九九都被她一个“饿”字给搅没影儿了。
还真是,他也饿了。萱草没嚷嚷,倒也没觉得。她这一嚷嚷,斳令霆顿觉胃部一阵抽痛。八岁那年病了一场之后,他莫名就得了个不能挨饿的毛病,稍微一顿饭点接不上,就浑身冷汗涔涔,头昏眼花,身瘫腿软,最严重的时候还昏过去过。
但,“我饿”这两个字,由一个如花似玉漂亮小姑娘说出来,听进一个血气方刚郎艳独绝大男人耳朵里,另有一番意思就是了。
斳令霆强忍笑意,凑到可怜的萱草姑娘耳边,气音问,“饿了?”
萱草狂点头。她是真饿了,印象中还是某天早上灌了两碗热乎乎豆腐花,其他都是泡面、馍片儿胡乱对付。牢山御药院康复楼那一场厮杀,把她最后的力气都耗尽了。硬撑着给斳令霆处理完伤,然后又筹划太祖母的事,乍惊乍喜后人一松劲儿,顿时浑身软瘫,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昏眼花了。
“想吃?”斳令霆唇齿似火,滚烫。在萱草耳边点燃,呢喃,绵绵问。
明明问的是个很正经的问题,可萱草的耳朵却像是被突然通了电,那电流一路疾窜。窜到心尖尖。却并不就此停止,反倒变本加厉,杀伐果断,冲击得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萱草不由自主蜷了蜷脚趾头,顿时额头见汗。
突然莫名其妙的心慌,还慌的厉害。云萱草慌手慌脚地想将人推开,推得远远的。
斳令霆的力气却大到惊人,像是三圣殿庭院里的千年菩提树,盘根错节扎牢大地,任你风雨加身却是丝纹不动。就连明明应该很柔软的唇,也像是沙粒子砺过,带着微微尖锐的刺痛感,一下一下,一点一点,软软漫漫又尖尖,在萱草的细白的耳垂上反反复复,细细咬,软软磨。
萱草囫囵半片儿的身子,莫名更软,成了一滩没了筋骨的春泥。她也不知道是饿得太厉害,还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反正就是,明明是她自己的身体,却哪哪儿都不听她的使唤了。
“我也饿,”斳令霆察觉到宣草的细微反应,一直提着的心,怦然落实。萱草姑娘竟是不排斥他。
斳令霆在心里自动译为:不排斥就等于接受喽!
今天是他们领证的日子,不,其实已经是昨天下午的事儿了。此刻是凌晨三点刚过,还算是洞房花烛夜的时间段。
“洞房花烛?”斳令霆绷到极致的声音喃喃低低,沉哑,靡靡,又疯狂。浑身又热又烫,昏昏浩浩,浑然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