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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还有人会因为她……萱草额头和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惨变。

十八岁的心脏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撕裂成一绺一绺,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连搓带拧,然后再猛力扯断,满地碎片还不够,还碾在脚掌下磨了又磨。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痛得几乎要呻吟出声。这痛不只是生理上的,更是情感情绪及心理上无法言喻的煎熬和折磨。萱草眼前一阵阵发黑,愧疚与自责、自厌几乎要将她压垮。

姬辛夷是何等敏锐睿智的人,立即察觉到萱草情绪的不对劲。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心念电转间,不动声色便另起了话题,以事情疗愈,比任何言语都见效,“萱萱儿,接下来,太祖母说的,你乖乖照做。然后,你就能明白很多了。明白这些人,明白这些年,也明白接下来……”

“是,您说!”萱草猛点头,力度猛地简直要把脑袋都给点折似的。太祖母温暖却坚定的语气,使她的孤零有了牵系。风筝飞得再高再远,有那根儿线牵着,便有归处。

萱草闭了闭眼,将那些深重的悲痛和负面情绪关进心里。这些人,这些事,是负担,更是责任!

云萱草,哦不,她真正的名字,应当是姓皇甫,名云萱。

云萱按照姬辛夷的指点,依照皇甫氏嫡系遭遇重大事件时的暗语规则,翻开姬辛夷枕边那本厚重的《针灸甲乙经》,翻至卷三诸穴篇某页开始,与遗书对照奇数页奇数行奇数字,重新读遗书。

读完遗书最后一个字,云萱仰头,瞅了眼屋顶。直直看进一双湖光新水漫的桃花眼里,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挪开。

却没再提遗书的事。不着痕迹转了话题,跟几人详细说了青州之行所遇的事、所得的消息。包括母亲云锦月很有可能还活着,但目前身份却是杜家主母,以及她自己在牢山御药院遭遇伏击等事,也都坦诚相告,不再像以前一样想方设法的隐瞒。却唯独没提她匆忙闪婚的事。只寥寥几语转知了斳家婚约的事一切顺利。

“月儿,她,她还,活着?”姬辛夷惊得连说话都打嗑巴了。

云萱点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这件事情上,她暂时只能选择沉默。云锦月是她的生身母亲没错,可她目前能记起的儿时零碎片段中关于这个人,是一片空白。而她五岁之后完全能够记事至今十三载五千余天里,却并没有一丁点关于云锦月的消息。

“云锦月”这三个字,代表着母亲,却不等于是母亲。这中间,隔着的不只是时间,还隔着皇甫家阖族喋血的真相。

姬辛夷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姬辛夷的激动超乎了云萱的所有想象。只一个劲儿的念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样好的姑娘,活着就好!”

“那样好的姑娘?!”云萱没有信,也没有不信。

姬辛夷与云锦月只见过两次,相处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超不过三个月。姬辛夷与皇甫芫夫妻恩爱,再加上志趣情投,从年轻时候就逍遥世外,寄情山水,长年累月的在外游荡,就算驻足那也是在西域城祖宅居多。而云锦月是在青州成的婚,上家谱祭祖时回过祖宅一趟,是第一次见。之后萱草出生,姬辛夷与皇甫芫同赴青州城逗留了些时日,是第二次见。

知道的越多,疑团也更多。爷爷和父亲为何要倾尽一切耗费无数人力财力改良九转无极负阴丹,又为何如此慎而重之的一定要给她服用,而且年龄跨度那么长的服用,连四十九岁的事儿都远谋到了 。

除了被她祸祸掉的半枚改良版万草千花丹,另半枚真正的负阴丹哪去了?更重要的是,云亓公子令引出的那半枚,是指已经被改良了的皇甫家原有的那半枚,还是另外不知去向的半枚?这半枚丹药跟皇甫家灭门惨案有没有干系,而云锦月还活着的话,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无数个疑团,真相却被层层迷雾笼罩。云萱被迫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窥不见半点儿真实面目。

见云萱只顾低头沉思不答话,姬辛夷便也明白了。拍拍她的手,什么都没有再说。

萱萱儿的难与万千思量,她又何尝不懂。树欲静而风不止,皇甫俱遗书中再三叮嘱不许复仇、不许将灭门惨事告知,要确保小萱儿像朵真正的萱草花一样无忧无虑快活一生的愿望,看来是要落空了。这暴风雨啊,只会越来越猛烈!

又拍拍云萱的手,姬辛夷笑得慈和又温暖,“萱萱儿,太祖母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你也去缓缓吧,瞧着脸色不太好。给太祖母施针累坏了吧?”

“您说什么呢,只要您好,萱萱就一切都好。”云萱歪着脑袋,俯低身子,跟姬辛夷脸对脸,鼻尖蹭蹭鼻尖,像乖巧的小动物跟妈妈撒娇讨好的亲密。姬辛夷被蹭蹭的鼻子痒痒,好笑地用指头点点脑门,“羞不羞,这么大人了,还撒娇!快去吧。”

“好,就依您。说了这么长时间,您也受累了,那您就休息,萱萱告退。”

云萱没再耽搁,当下,她急需要处理两件事儿,或者说是两个人。一个便是屋顶那双眼睛的主人。另一个,是那位明明嗜睡症却有力气爬人屋顶的病人。把这两个闲杂人等打发干净了,她才好心无旁骛划拉剧本。从此之后,折子戏宣告结束,本剧大幕,正式拉开。

云萱想找的人,没找着。

却收到了一张帖子。帖子是给太祖母的,她还不好直接给拒了。

只能捏着鼻子,亲自给姬辛夷送去。

只是那脸色么,有点吓人。就连向来涎皮涎脸在云萱面前从没个正形儿的小玄葫,也颇有危机意识的收敛了小树屋里云瑞给灌鸡汤、打鸡血带来的亢奋,蹦蹦跶跶的每一步都跟软底布鞋落入厚厚地毯似的,不发出丁点声响。

隆重递帖,厚礼登门,以晚辈礼恭敬探病姬辛夷,帖子署名“斳令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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