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要挂断的动作一窒。
“小姑姑,这谁啊?哪儿冒出来的流萤,怎么不分白天黑夜见人就草草草的?”
秋叶黑白分明的眼底透出浓浓笑意,扒着云萱胳膊,凑到电话跟前,声音又软又萌,模仿着九岁小玄葫的懵懂乖乖请教。
云萱失笑,无奈摇头。
电话那头的杜思柔听了个清清楚楚,被被一叠连声的“操操操”给焖了锅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活活焖死。
“你!你个粗鄙村妇!”杜思柔差点当场咬碎一口银牙,不停给自己做心理按摩,“我不气我不气,白白气死没人替!”
杜思柔不想自己精心设计的计划就这么折在这种琐事儿上,可心口那股恶气实在快把她憋死了,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就算你没上过一天学,就算你是乡下泥腿子,就算……”
“就算你有屁,也憋着!”云萱一句怼死,抬手就挂了电话。
秋叶死命抱住胳膊不让,“小姐,好小姐,别挂,千万别挂。大过年的,有免费的戏送上门,不看白不看是吧。她反正是要作妖的,你不接,她也不能消停,还会想别的法子生事是不是?”
云萱被秋叶最后一句说动了。倒也是,指望杜思柔这种人不作妖,还不如指望黄海涨出钱塘潮。
秋叶见云萱被说动,大喜过望,立时看向电话,竟然早就被云萱挂断了。
秋叶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逗着她玩儿呢?指着云萱,憋得说话都打嗑巴了,“你,你明明早就挂断了,却摆出一脸被我说动的样子?”
话音未落,直扑向云萱要挠痒痒。云萱最怕这一招儿了,忙转身就逃,两人又追又逃闹了个不亦乐乎。
牢山御药院2001病室,杜思柔气得满地打转儿。一句正事儿没说成,还白白惹了一肚子气。
简直恨不得穿过电话线一口咬死云萱,一个泥腿子柴火妞贱坯子,哪来的底气敢三番五次撂她的电话?
杜思柔咬咬牙,正事要紧,她忍。
又拨过去,黑名单状态。换了电话,又拨,通了。这回,杜思柔不敢再作,一口气将事儿说完。不等云萱开口,“啪”就先撂了电话。
“谁呀?什么事?”秋叶见云萱脸色出奇难看,担心极了。
“杜思柔。”云萱平静吐出三个字。
秋叶简直要气炸了,“特么的,屁股头子绑扁担,横缠起来还没个完了,什么玩意儿,也忒嚣张了!”
“腾”地起身,秋叶一把抱了云萱胳膊,拽了就走,“走,咱们会会她,不扒掉狗东西一层皮,她就不能有个消停时候!”
“不,你别去。我去。”云萱也被缠出了几分火气。不惹事,不等于事儿惹到头上了还继续当缩头乌龟。
将秋叶摁坐下,叮嘱道,“你吃你的,吃好了,好好把家里事安顿好。咱们刚到,里里外外一大堆事儿呢。看好老祖宗和桑婆婆。还有青芝和小玄葫他们,估计都累得狠了。啥时候醒来啥时候算,别叫醒他们。”
云萱看了看表,绽出一个笑容,摸摸秋叶的脑袋,安抚道,“放心,顶多四十来分钟我就回了。到时候咱们一起补年夜饭。”
“那个搅屎棍到底说了什么?把您气成这样?”秋叶满心不情愿,却舍不得惹云萱为难。
只仰起小脸,心疼万分地看着云萱脸色。茶色眼眸比以前更深更冷,像是里头藏了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猎豹,随时都会扑出来。
云萱轻轻抱了抱秋叶,含笑道,“左不过就是拿斳令霆恶心人。不是大事,你放心。”
那样腌臢的话,她怎么学得出口。
杜思柔一副野猫叫春的腔口跟她说,“霆哥哥他,太猴急了些,用力过猛,就,就伤了……我想侍候的,霆哥哥不让,舍不得我累着。说是,要你来。你是他的妻子,侍候男人有经验……”
云萱下意识交替着捋了两把胳膊,将突然竖起的鸡皮疙瘩给捋下去。这才拍拍秋叶的肩膀,大步流星出去了。
牢山御药院2001病室,虽与1909一层之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十九楼,是钱足够多就能住进去的豪华VIp楼层。二十楼,青州城商界,就只有斳老爷子才能住进去,还得是危重大病紧急报请得到特批才行。
杜家?呵,怕是连十九层都不够格。斳令霆可真舍得下血本,至少得捐一两幢楼再加出让更可观的未来价值,才能满足杜思柔住进二十层的小虚荣吧?
云萱嗤笑一声,台子都搭起来了,她身为内定主角,她不登台的剧本要如何往下演?
需要特批才能住进去的二十层,要想去探望,自然也不容易。
程序不是一般的繁杂。云萱经过预约、登记、核对、审查、安检等诸多严格程序之后,面色平静敲响2001室房门。
心里其实有些后悔来这一趟,冲动了。玉瓶儿跟阴沟里的老鼠较什么劲儿?眼下多少重要事,这样耽搁下来,五六十分钟就没了。
“可是,为什么又来了呢?在明知对方用得是激将法的前提下,却还是甘之若饴来上当!”云萱暗暗吐了口气,苦笑,掺了十斤黄连水的苦。
“还能为什么?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不知不觉开始在乎,猝不及防装进了心里。”
“虽不至于到了剜心刲肝融进命里的程度。但显而易见的,某些不可控的东西,正朝最不应当的方向狂奔!”
云萱肩膀耷拉下来,脑袋里两个小人开始疯狂打架。
小人甲,“可省省吧,这世间,恋爱脑没一个有好下场!就算把心挖出来捧给对方,人家还会嫌腥气!”
小人乙,“人活一世,唯星空与大海不可辜负。而爱情,就是广柔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每一眼都是甜蜜!就算拿命去爱,又怎样?面朝大海,爱才是生命中最美的春暖和花开。”
小人甲,“旁人要抢,自己扞卫,那叫守婚。自家男人一心要跑,自己却上赶着,那叫犯贱!”
小人乙,“痛,分长痛与短痛。不彻底死心,又如何快刀斩乱麻?反正来都来了,就算犯贱,也干干脆脆犯上一回又何妨?见识了那对狗男女人性之恶的底限,大不了扣完最后那1分,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云萱原地打了个转儿,终是被小人乙那句“大不了扣完最后那1分”给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