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血的过程很奇妙,你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血液在你的身体里流动,从左手到右手,从右手到左手。马车停下时,换血的过程恰好完成。
好消息是,换血换的很成功,陆昀的毒没了。
坏消息是,设备无法将血液中的毒素全部过滤掉。
坏消息中的好消息是,原主体质特殊,从小在药罐里泡着,早已是百毒不侵的体质。那些毒,对陆昀来说很致命,对陆知鸢反倒是好事。毒入心脉,麻痹了她的心脏系统,阴差阳错的,竟能帮她延续性命。
好消息中的坏消息时,她会死的特别痛苦。
陆知鸢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陆昀不会死了,他可以继续活着了。
陆昀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好了。见陆知鸢的伤口还在滴血,顾不得自己赶紧给她包扎。
“小姐做了什么?”
“换血!”陆知鸢无力地靠在陆昀身上:“别担心,没事。”
“没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还跟我说没事。”陆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味地给陆知鸢包扎。同样的伤口,出现在他身上是理所应当,出现在陆知鸢身上是不可饶恕。
“陆昀的命不值钱,小姐何必这般伤害自己?”陆昀抬头:“小姐是要我一辈子懊悔,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陆知鸢用手镯自带的刀片在陆昀身上割下两片布,将他的伤口仔仔细细地包好:“你的命很值钱,不是对旁人而言,是对我而言。你是我的兄长,与流萤一样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兄长,我的家人出事什么都不做。”
“可是换血......”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知鸢坐起来:“看到这两个伤口没有?很浅,不会伤及性命。方才那样,是将我的血引到你的身体里,以毒攻毒。你也知道,我自小食药,天南海北的好药都被我给吃了。再好的药,也有三分毒性,毒性累积,我的血早已经成了这天底下最毒的毒血。”
“小姐?!”
“干嘛这么一副表情?毒蛇见过吧?你有见过自己把自己毒死的毒蛇吗?”
“小姐是人不是蛇!”
“物种不同,道理却是相通的,你看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陆昀盯着她看,面色红润,比着换血前,似乎还要好些。
“我用耳环代替银针,引导血液在你的身体里游走,以毒克毒,以毒攻毒。”陆知鸢打了个哈欠:“原是个十分凶险的法子,只有不到五成的把握,没想到成功了。”
“小姐以后万不可如此!”
陆昀不懂医术,却也明白这不到五成的把握意味着什么。
“那你就好好的,不要让自己再受伤。”
陆知鸢躺下,枕着他的腿。她有些难受,不想被陆昀看出,装作怕冷的样子,蜷缩起来。
陆昀盯着被风吹起的帘子。
从方才起马车外就没了动静,车夫也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瞧外面的景色,像是个院子,只是不知这院子归宿于谁。
又等了一刻钟,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不一会儿下起雨来。冷风夹带着雨丝灌进来,陆知鸢缩了缩身子。除了药箱和针包,马车里别的东西都在。陆昀找出一个披风盖在陆知鸢身上,见她依旧蜷缩着,犹豫了一下,将她抱进怀里。
天色暗下来,陆知鸢埋头在陆昀怀里,手抓着他的衣袖。
陆昀有些焦急,不时朝外面望一望。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奈何身上有伤,小姐再三交代,伤好之前不能动武。小姐更是旧疾未愈,又添新伤,没有绝对把握,不能轻举妄动。
太子在做什么?
韩廷又在做什么?
他们没发现小姐失踪了?
谢家那个小伙计呢?他不是带着流萤回去了。小伙计不靠谱,流萤总该告诉殿下和韩廷他们在刘家老宅出了事儿。
去刘家老宅的路就那么两条,但凡他们机灵些,循着地上的车辙印就该找到这里。
等啊等,一直等到后半夜,马车外终于有了动静。
瓢泼大雨中,几人骑马而来,最前面那个带着斗笠,一身黑衣。
及至马车旁,那人飞身而下,将帘子全部撩起。
“车内可是太子妃?”
陆昀没有回答,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来人取下斗笠,露出一张疤痕交错的,犹如鬼魅一般的脸。
“无意吓到两位!”来人笑了一下,五官更为狰狞:“鄙姓顾,单名一个安字。若你们查的是当年的那桩案子,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你是负责押运粮草的顾安顾将军,在吊颈台失踪的那个?”陆昀打量着顾安。
顾安这个名字他听小姐说过,眼前之人是真是假犹未可知。就算是真的,跟那些人搅合到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家老宅的事情是顾将军做的?我弟弟阿禄与顾将军是何关系?还有刚刚的那个马夫,他本是清河帮的人,背叛帮主与你为伍,你的目的又是什么?阻止我们查案,不让当年的真相曝光?”
“换个地方谈话?”顾安招手,身后之人撑开一把伞:“太子妃身弱,不适合在马车里待着。”
“知道小姐身子弱,顾安将军也没有早些来。”陆昀怼过去:“这般恶劣的天气,将我们晾在这里,一晾几个时辰。是想看看我们是否有能力逃走,还是将军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让我们知道将军的厉害。”
顾安身后的人欲动被顾安压下来。
“公子误会了,刘家之事与我们无关,驾驶马车背叛清河帮那人也与我们无关,我们不过是提前得到消息,将计就计把那人给拿了。讯问时,得知太子妃就在车上。手下的人不敢决断,命人通知我,紧赶慢赶还是迟了。”顾安跪在满是泥泞的地上:“臣顾安,请太子妃降罪!”
陆知鸢掀了掀眼皮:“冷,换个地方谈吧。”
龙潭也好,虎穴也罢,既来之,则安之。甭管眼前之人是谁,他们没有动手,就证明他们身上有利可图。身为人质,怕的不是对方图什么,而是对方什么都不图,只想要他们的命。
陆昀接伞下车,陆知鸢紧随其后。
脚刚挨着地面,身子一软,亏得陆昀扶着,才没摔到地上。举目四望,夜色浓郁,既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退路,随手指了一人:“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