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从被窝里被薅起来救人,裴凉川心中委实有些不好受。
沈琼华正蹙着眉头思考着什么,闻言,把玩着手边的金元宝,道:“裴神医不需要知道我从哪儿找来的人,你只消告诉我她还有没有救。”
裴凉川看着沈琼华手中那如成人拳头般大小的金元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有!怎么没有,我裴凉川是何人,只要有金子,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我也能给你拉回来。”
说完,又往屏风里头冲了进去。
沈琼华看向一旁的安锦,轻轻唤了一声,“安锦。”
安锦这才将视线从屏风上移开,上前一步道:“小姐可是有何吩咐?”
沈琼华道:“你明日还要去食鼎楼,不如先去睡吧,不必陪我在这等。”
安锦摇了摇头道:“小姐放心,安锦没事的,食鼎楼现如今已经步入正轨,后厨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安锦了,安锦只需算算账。”
沈琼华见她坚持,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一直到寅时,里面的动静才停下,裴凉川顶着一头汗出来,身上的青色衣衫袖口已经被血水打湿,行动间颇有些狼狈。
沈琼华上前问道:“裴神医,如何?”
听见沈琼华的问话,裴凉川忍住将袖子卸下来的冲动,仰起头,得意道:“有我出马,自然能保住性命。”
沈琼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方才看呕出了那么多血,还以为没救了呢。”
裴凉川道:“幸亏你送来的及时,我及时施针让其将喝进的药汁吐了出来,虽然只吐出来了大半,仍有少部分药汁被身体吸收,但也还有救。”
“你别看她方才呕了那么多血,那是因为药汁吐完了,那少部分被身体吸收的药汁在体内作祟,她方才吐出来的血里都混有了那药汁。”
“只有吐出来了,才能保住性命。”
“若是再等个个把时辰的,药汁完全吸收了,到那时才真实神仙难救了。”
沈琼华不懂医术,但裴凉川既这样说了,有他在一旁守着,应当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她刚想开口让裴凉川去休息一会儿,稍后将诊金奉上,便见裴凉川及其自然地走向安锦,对着安锦低语着什么。
随后安锦瞥了他一眼,朝一旁的衣橱走去,翻出了一件暗紫色的衣裳扔到了裴凉川的怀中。
那衣裳的样式与花纹一看便知是男子的衣裳。
沈琼华:“……”
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自方才开始沈琼华便一直觉着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现在看到安锦与裴凉川的互动,沈琼华这才恍然大悟。
这处小宅院是沈家名下的,环境清幽,陈设精致。
因着离食鼎楼近,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到食鼎楼,于是在买下酒楼之后,还在弄陈设时,沈琼华便做主将这处宅院拨给安锦居住。
而今日之所以来这里,便是想着安锦知晓裴凉川的住处,能以最快的速度救人。
想到这,沈琼华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的问题:她为什么会认为安锦知晓裴凉川在哪?
沈琼华仔细回想了一下,好似是安王想对食鼎楼出手那会,裴凉川便表现出了与安锦不一般的亲昵。
尤其是听说安王想让安锦入安王府为妾时,裴凉川表现得特别气愤,甚至比安锦还生气,还放言想要给安王一点颜色瞧瞧,想要用毒粉毒晕安王。
后来瑞王夜闯她的闺房,她气不过,便让芍药去找安锦,她想着安锦既然与裴凉川有联系,那自然知道该让芍药去那找裴凉川。
后来,芍药确实将药带回来了,那药裴凉川甚至只要了一半的金子……
沈琼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怪……
难怪一毛不拔,视金子如命的裴神医突然一反常态,送到荷包口的金子都不要,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当时只觉得裴凉川有些反常,只是当时,她一心想着要给瑞王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
因着上一回通过安锦,芍药找到了裴凉川,所以这一回发现吴氏性命垂危时,便下意识将人带到这边来了。
眼下看到从安锦衣橱中拿出的男子的衣裳,沈琼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当时兵荒马乱的将吴氏带进来后,让芍药跟着安锦去将裴凉川请来。
裴凉川可是连一炷香都没到就出现在了院子里,可见住的地方离这小院有多近……
裴凉川在沈琼华神游天外之际,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重新回到了屋中。
这下不用说了,这衣裳如此合身,必定是裴凉川的衣裳,要不就是安锦特意为裴凉川缝制的衣裳。
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沈琼华迟疑地开口道:“安锦……你与裴神医这是……”
安锦脸蛋有些红,虽然她也没想着要瞒着小姐,但小姐主动问起来,她还是有些害羞。
“小……小姐……”安锦支支吾吾的,白日里在食鼎楼里风风火火的安掌柜,此刻倒羞得连句话都说不明白。
这时,裴凉川的脸皮便要比安锦厚多了。
只见他笑嘻嘻道:“沈小姐,我与安锦互有好感,我俩的事还多亏了沈小姐,若不是沈小姐,我俩都不一定能认识呢。”
沈琼华:“……”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让裴凉川医治安锦了……
安锦帮着沈琼华将食鼎楼发展壮大至如今地步,食鼎楼甚至一跃成为沈家名下除去珍宝阁外盈利最多的产业。
任劳任怨,又从无二心,在沈琼华的心目中,她与安锦早就不是东家与掌柜的关系了,而是与芍药等人一样,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
此刻,经历过突如其来的暴击,沈琼华现在看裴凉川的眼神不自觉就带着几分打量与挑剔,就像那老母亲初次看毛脚女婿一样,怎么看都有一些不顺眼。
裴凉川……长得还行,个子也还算高,养家的能力嘛……看那高额的诊金,应当也养得起家……
但安锦长得也是一副闭月羞花之姿,长得好看,厨艺又是一绝,为人处世大大方方的,能力也强,一个人能将偌大的食鼎楼管理得井井有条。
虽说安锦并没有接受她之前给的食鼎楼份额,但沈琼华早就打定主意,等安锦出嫁之日,便将那份额连带着这段时间安锦应得的银子当做添妆放进安锦压箱底的嫁妆中,
因此在沈琼华心目中,论财力,安锦可不比裴凉川差,身外之物上安锦可没有比裴凉川矮一头。
倒是这裴凉川,虽说是个神医,却没有个神医的样子,一身黄金打扮,要多招摇有多招摇。
还有那吊儿郎当的性子与那奇厚的脸皮与安锦的沉稳一点都不一样。
安锦怎么会看上裴凉川?
两人的性格根本就不一样啊?
沈琼华心中浮现这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