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当家人连夜备了厚礼送到姜府,怕是听闻夫人所为惹怒了姜茯谣。
他家那成日倚着李家做些劣事的庶子,才刚被外头围殴了一顿跪着道歉,家仆回了话,李府主母当场气晕。
姜茯谣坐上马车,面无表情。
容珩已经随马车起行,却不急着询问。
这女子性子通透,也能识来意,他瞧着便觉不必说破。
马车行了一段路,四周已然寂然无声。
姜茯谣倚窗而坐,眉目间未有一丝松懈,唇角却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容大人这么大兴趣,亲跟我这趟,可见您心也不太寂寞。”
她声音颇淡,说话间也未回头看。
“姜小姐倒是心细如发,果真能看透许多事情。”
容珩低低一笑,但眸中未露轻慢,带了几丝揣摩的欣赏。
姜茯谣轻哂。
“彼此彼此。我倒要看,这春夏予秋冬间,谁是好臣子,谁是英明君子。”
“这话倒刺耳得紧,”容珩绷着几分笑。
“话里带着,分明是给我下局呢。”
“谁敢‘下’。”姜茯谣懒懒挑眉,瞥他一眼。
秋风中,马车缓缓停在一处隐秘的山林边缘。
容珩略微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群山环绕的景象,目光微微一沉。
他转头看向姜茯谣,却见她正低头抚着一张苍青纸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小姐如此精力充沛,是哪位高人在深夜卜了一卦,指点了此地的大吉大利?”
容珩微带调侃,声线低沉磁性,竟让原本微凉的夜也添了几分暖意。
姜茯谣连头也没抬,只随意捻了捻纸页。
“吉是吉,利却未必。毕竟容大人陪我这种不济的人,也不见得能讨着什么好处。”
容珩挑眉,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下了马车,与她一同看向眼前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林地。
景物的轮廓,在月光下朦胧如泼墨画。
姜茯谣稍稍抬脚跨入其中,容珩不着痕迹地与她并行,指节在腰侧细微滑动,似随时准备拔刀。
沿小道行至隐秘处,目光所及,是一片数年前荒废的小村庄。
断墙断瓦间,草木疯长,显出几分悲凉之意。
姜茯谣立在一架倒塌的屋檐下,看着那隐约可见的漆字。
“林安村”三个字像是被死气裹挟一般,模糊了原本的光彩。
“林安村。”
她轻声念着,目光中满是晦暗不明。
“活人利欲熏心,逝者却不被放过。这地方,到底是什么藏污纳垢的洞窟。”
声音低低幽幽,却又藏着一柄锋刃,冷森得让人心口发紧。
容珩的目光深了一瞬,旋即一笑。
“听闻当年姜家斥巨资救济了这里不少家户,如今却见不得半分回馈。看来,疆土大了,眼睛也不够用。”
他的低语笼着调笑,却如暗潮翻涌。
姜茯谣冷冷一笑,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废门。
“容大人,您家那些王宫贵胄,又何尝不是如此。连自己人都舍得算计刀杀,何况这些远亲疏邻。”
容珩眉头挑动了一分,似乎对她这话毫不意外。
随即也哑然失笑,“妙极了。当真‘何况他们’。”
容珩的轻笑声在夜风中散开,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姜茯谣的心尖,却激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她收回目光,转身朝着林安村深处走去,容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破败的村庄在月色下更显荒凉。
姜茯谣脚步不停,似乎对这令人作呕的环境毫无所感。
不多时,她在一间相对完整的房屋前停下,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屋内光线昏暗,依稀可见几件破旧的家具。
一个年轻女子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听到动静,她身子猛地一颤,瑟缩得更紧了。
“别怕。”
姜茯谣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们是来帮你的。”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姜茯谣走近,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的脸。
女子年纪不大,容貌清秀,只是此刻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姜茯谣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女子。
“擦擦脸。”
女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帕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姜茯谣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是谁把你掳来的吗?”
女子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蚊蝇。
“不……不记得了……”
姜茯谣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转头看向容珩:“容大人,看来今晚我们要在这里借宿一宿了。”
容珩微微一笑,“客随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