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的人一听，笑道：“对对对，我哥就是烟厂的。”
这个小老弟很替自己的哥哥高兴，终于寻到狗了，更惊喜的是，没想到还是熟人，那这回肯定能顺利把狗带回家了。
沈云章暗暗深吸一口气，有点吃力地笑道：“你还记得？”
西山也是一笑，伸手捏住沈云章的手腕：“老哥，咱们坐下来叙叙旧？”
会计见两人是旧相识，那应该不需要自己这个外人在一旁协调了。
“那你们聊，我回去工作去。”
沈云章谢过会计。
他的手腕被西山拽着，拉到刚才坐的地方重新坐下。
三个同伴还站着。
西山笑道：“这么潮的天，你们别着凉了。要不去隔壁屋子，那是我们队里吃大锅饭的地方，搭着炉灶呢，暖和点。”
会计刚要走，一听，忙说：“对呀，瞧我这脑子，还是大山想得周到。”
会计说：“我们村也没什么吃的。昨夜收成了，中午就煮了点米汤，搁了几斤红薯，甜着呢。让几位小哥去喝点，暖暖肚肠。”
沈云章客气道：“别，我们办完事就走了。”
西山手上微一用力：“喝点米汤而已，咱们村虽然穷，也不差这几碗米汤。”
“就是，别客气。”
几个人打消了顾虑，说笑着跟着会计走了。
终于支走所有人，西山打算跟沈云章好好聊聊时，茂娘又出现了。
她看到沈云章就笑开了花，一脸的谄媚：“老板，我们家这狗，长得还行吧？能看入眼吗？”
西玖玖从西山身后探出头，动作幅度大了点，毛绒绒的小耳朵正巧擦过沈云章的耳朵。
沈云章的眼神一直在狗身上，连西山捏着的手都没心思挣脱开。
不过，也确实挣脱不开。
实打实地触碰到这条狗，他心里更是一颤。
至于突然闯过来的茂娘说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找了那么多天，一次次的失望跑空，在女儿即将离开之际，终于让他看到了希望。
想到躺在病床上等着他回家的女儿，沈云章就忍不住要落泪。
沈云章快要垂泪之际，西山说：“兰花太瘦小，他不要了。”
他听了这话，抬起头，刚要反驳。
什么不要？谁说不要？当然要啊。
他迎上西山的目光，还要说什么，手腕上又是一紧。
西山又说：“你在黑水村就见过我这条狗的，你还嫌它埋汰呢不是？”
沈云章：“啊，是……吧。”
茂娘急了：“不埋汰啊，它这不是雪白一团吗？老板，这年头，你上哪儿还能找到这么标致的狗？”
西山继续盯着沈云章：“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想要白色的狗，是吧？你的小女儿不喜欢白色。”
他手上又下了一份力。
沈云章身材也不瘦弱，但毕竟是卷烟厂的工人，平日里最重的活也就是开开叉车，身板和力气肯定远远不如西山。
他手腕上已经吃痛了。
他不知道西山什么意思，但他反复拿黑水村来暗示自己黑市的事，肯定是想要挟他什么。
搞不清对方要求的是什么，那只能先顺着西山的话说。
“……对，我没想到这狗这么白，我女儿最不喜欢白色的狗，特意交代我了，别买白的。”
茂娘见到嘴边的巨款就要飞走了，忙想办法找补。
“那……黄色的狗能凑合吗？这样！我去借点姜黄
粉，搓几遍就不白了。”
沈云章说：“不用麻烦了，大娘，您回去歇着吧。”
茂娘还不肯放弃：“这样，您少给点，总行了吧？”
沈云章手腕上痛得不行，语气就急了点：“我说了不用了！大娘，你们家这狗，我是肯定不买的！”
这话一出，西山的手就松了。
沈云章把手藏到身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他也知道，狗是拿不到了。
只是，心里竟然没有预想的失落，甚至觉得，心头一直压着的石头竟然也不见了。
他突然悲从中来，内心感慨万千。
这条狗，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他只是在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因为救不了女儿，他好歹要为女儿做些什么，心里才能安生些。
而且是越难办越好，越折磨他越好。
狗没了，他的借口也就没了，内心反倒坦然了。
沈云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茂娘还没有死心。
贪婪的眼珠子捕捉着西山身后的小狗，一脸的惋惜：“再看看呢，老婆子活了那么大年纪，没见过比我们家这狗更灵气的狗了。”
西玖玖忍不住想要朝她吐口水。
“灵气？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哼！”
沈云章见她还在纠缠，又板起脸，表情严肃刻板。
茂娘打量了一会儿，心知的确是没希望了。
她还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转而好声好气地问西山：“大山，咱家这狗从哪里弄来的？你再费心替这位老板寻一寻呢？”
沈云章以为这俩是母子。
他记得西山说过，狗是黑市老朱那里买的。
他怕西山就这么说给自己老娘听，忙站起来截断话头：“不麻烦了大娘，我以前也问过西山的，叫他帮我买一只，他说买不到了。是吧？大……大山？”
西山笑道：“是啊，沈哥托过我的。”
茂娘糊涂了。
“你们俩从前认识？”
会计送了几个人进厨房出来，看到茂娘缠在这里。
“我说茂娘婶，你怎么还在这儿操心呢？红薯米汤好了，你去喝一碗不？”
茂娘是多吃多占的性格，西瓜要捡、芝麻也不舍得丢。
她疑虑重重地最后看了西山和那个沈老板一眼，反正希望不大了，那就先去喝米汤。
走两步，她又回头再看看。
可惜了了，到手的五十块，稀里糊涂就丢了。
会计伸手推了一把，催着茂娘快去喝米汤。
他很有眼色，帮忙打发走茂娘，自己也离开了。
他看出来西山和沈云章有话要说。
沈云章是城里人，又是个待遇很好的工人，人脉肯定不差。万一，西山能通过他，帮他们村弄到些稀罕的物资呢？
他这个会计可得帮忙创造机会。
沈云章见终于没人了，问：“你想说什么？”
西山也不绕弯子。
“你的勾当，我不说。我的狗，你也别拿。”
沈云章有些不忿：“你不也挑了担子去那儿吗？你要是说出去，自己也遮不住。”
西山坦然一笑：“我就是个农民。老哥你可有铁饭碗呢。”